正文  第九章:前尘如殇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7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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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大人。”
    “如风,你来了。”秦玉堂回身看向白如风,微微一笑,道:“坐吧。”
    白如风一时不知秦玉堂这次为何唤他,便问道:“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么?”
    秦玉堂坐下,右手微微晃动茶盏,神色温和,却透着一种难以捉摸味道,缓声道:“也是,也不是。”
    白如风微怔,随即道:“属下愚钝,请大人指教。”
    秦玉堂低头凝视手中耀瓷茶杯,巧如范金,精比琢玉,青釉温润晶莹,刻花潇洒优美,不愧是耀州瓷。
    白如风追随秦玉堂已有数年,知他心机过人。此刻见他微笑不言,明白他心中定是有难以思量之事,也不开口。
    有顷,秦玉堂才抬起头,温声道:“半月后静王便会抵京,接下来的时间你要密切注意孟将军的举动,不可掉以轻心,明白么?”
    “静王抵京?”白如风一惊,不由道,“若无要事,远地王爷是不能随便回京的,更何况,静王他素有不臣之心,怎会贸然回京呢?”
    秦玉堂微笑道:“静王回京,自然是因为有要事,且是官家亲自下旨召回,他若不来,便是抗旨欺君,这可不是什么小罪名。”
    “这是何意?属下不明白。”
    秦玉堂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如风,悠悠道来:“今日上朝,官家已经宣旨,加封德馨公主为惠国公主,赐婚给镇远将军孟君道,责孟将军一月后与越国公主大婚。”
    “什么?”白如风猛地站起,满目震惊。
    秦玉堂似是早已料到他的反应,挥手示意他坐下,徐徐道:“这惠国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儿,亦是官家与静王最小的妹妹。公主大婚,静王自然是要回京来观礼的,不然于礼法不和啊。”
    白如风一时困惑担忧至极,此时也顾不得尊卑上下,急急问道:“秦大人,官家为何会忽然指婚?孟将军回京不久,这公主与孟将军素不相识,官家怎能随意……”
    “慎言,如风。”秦玉堂望向白如风,微微摇头。
    白如风自知失言,但心急之下,也无法似往日般从容镇定:“大人,您可知官家为何要这么做?”
    见白如风焦急失态,秦玉堂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白如风与这公主,果然关系匪浅。
    秦玉堂沉声道:“此事并非官家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思量多时的决定。孟将军手握兵权,官家自然不希望他与静王为伍。为今之计,便只能稳住他,惠国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幼妹,亦是唯一的待嫁公主,身份高贵,下嫁于他自然是天大的恩宠,这样,孟将军的立场便微妙了。”
    “可是,惠国公主与孟将军素不相识啊!”白如风霍然质问道,“这样的姻缘,岂会是好事!”
    秦玉堂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如风,道:“我果然没猜错,你与公主竟是相识的?”
    白如风一番怔忡,喃喃道:“怎么会如此……不该是如此的……”
    “如风!”秦玉堂温声斥道。
    白如风恍然回过神来,涩声道:“属下失态了。”
    秦玉堂的语气复又转成温和,徐徐道:“本官不管你与那惠国公主有何渊源,总之此事已定,你切不可再妄生事端。我交代的事情,务必要做好。”
    “属下明白。”白如风漠然答道。
    见他仍是一派失魂落魄的样子,秦玉堂有些不忍,缓声道:“如风,皇家事务诡谲,非你我常人可以揣度,你不可妄动,明白么?”
    白如风缓缓抬起头来:“如风,不会给大人添麻烦的,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如此甚好。”
    秦玉堂起身推窗看向门外荷塘,雨如珠帘,落于残荷之上,参差错落,清幽如曲,此景甚是萧然。瞥见白如风步伐不若往日从容,秦玉堂淡淡叹一声。
    一霎荷塘过雨,明朝便是秋声。
    夜深,将军府。
    展承光看着坐在树下的白如风,终于忍不住上前,对白如风说道:“如风,你已在此枯坐了一个时辰了,究竟发生何事了?”
    白如风略带茫然地看向展承光,满目忧思:“展大哥?”
    展承光见状更加担心,温言安抚道:“究竟出了何事?可否与展大哥说说?”
    “说说……”白如风低低道,“此事要从何说起?”
    往事断肠,说与不说,都是伤心。
    展承光坐到白如风的身边,神情诚挚,目光深处隐约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宛转颜色,:“你想从何说起,便从何说起。展大哥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无论发生何事,我还在。”
    白如风怔怔地望向展承光,恍惚间,幼年与展承光相伴的场景在脑中走马灯花般闪现,尽是温情。一起念书的时候,一起玩耍的时候,一起调皮的时候,一起闯祸的时候,夜里抵足而眠的时候,一起听母亲讲故事的时候,一起与父亲叔叔学功夫的时候……一幕一幕,都是欢颜,没有忧愁。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久埋在内心深处的纤弱身影。
    “若水……”
    “若水?”展承光却是一怔,有些不解,“若水妹子?你想起了若水妹子,所以才忽然这般失常么?”
    想到若水已死去多年,如风身为兄长,自然是伤心的,只是,好端端的,为何会忽然忆起若水呢?
    展承光疑惑地皱了眉。
    白如风深呼吸一次,缓缓道:“若水,并没有死。”
    “你说什么!”展承光顿时大惊,既而更加困惑,神色不由凝重起来,追问道:“如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说若水没有死?年年陪你一道拜祭叔叔婶婶,若水的坟墓,我是亲眼见到的!不是你亲手安葬若水的么?”
    倘若若水没死,如风为何不去寻她?若水而今人又在何处?若水是白家婶婶唯一的女儿,假使她真的平安,自是最好,只是如风这般失常,又是为何?
    展承光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白如风见他惊讶如此,不由苦笑道:“展大哥,你听我说……”
    “好,你说。”虽则意外,但展承光毕竟素日便是沉稳之人,一瞬间的震惊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
    白如风低下头沉默片刻,似是在考虑要从何说起,展承光知那定是一段十分不堪回首的往事,也不催他,只在一旁耐心等候。
    有顷,白如风的声音才缓缓响起,略带一丝苦涩和沉重。
    当日展承光被白远青送走之后不久,白夫人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夫妇二人十分开心。白如风原本因为展大哥的离去而闷闷不乐,听到娘亲有孕,不由也开怀许多。不料,正当白夫人怀胎八月的时候,夫君白远青亦因公辞世,白夫人得知消息后当场晕倒,是夜便早产了,生下一名女婴,便是白如风的妹妹白若水了。
    “……所以,若水她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白如风用力地握住明月光,缓缓诉说道,”娘本就因爹的过逝而十分伤心,再加上生若水之后失于调养,身子也差了很多。爹死后,家里的境况大不如前,娘靠着替人洗衣刺绣换些钱辛苦抚养我和若水,身体越发差了,没几年,也过逝了。”
    说到这里,白如风微微侧过头去,忍不住红了眼眶。
    白如风向来心性淡漠,但他幼年丧父,少年亡母,独自抚养小妹,着实体会过一番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平日不觉,此刻回想旧事,又是在大哥面前,难免有些失态。
    展承光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叹道:“白家婶婶自幼待我如亲子,临终前我也未能见到她一面,实在是不孝得很。”
    白如风强笑道:“娘若泉下有知,见你如此挂念她,定是十分高兴的。”
    “嗯,我知道。”展承光握住白如风的手,温声道:“别太伤心了,后来呢?”
    白如风便继续说道:“娘临去前曾告诉我一个秘密,嘱我要好好保守,不可忘记,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完成她的遗愿。”
    “什么秘密?”展承光直觉这与若水未死的是大有关联,立即问道。
    白如风摇摇头,并未回答:“娘过逝后,剩下我和若水相依为命。若水年纪小,又体弱多病,我那时只有十几岁,只能靠上山打猎砍柴来抚养若水,日子过得十分拮据。好在若水自小便乖巧懂事,稍大些就开始操持家务,十分聪慧能干。”
    说到这里,白如风脸上便有了淡淡的笑意,目光宠溺而疼惜。
    展承光知他与若水兄妹情分不同于寻常人家兄妹,便也温和笑道:“虽然我来没有见过若水妹子,但是听你这般言语,也能想到,她定是十分好的女孩子。”
    “是啊。”白如风悠悠一叹,柔声道,“妹妹她从小就听话,懂事得不像个孩子。她身体不好,我总不许她干太多的活儿,可是她洗衣做饭,料理家务,样样都收拾得妥妥帖帖,那些邻居的婶婶婆婆,没有一个不夸她呢。她力气小,洗完衣服拧不动,我便不让她洗,叫她放在一边等我回来自己洗,可是你猜她如何?”
    展承光看向白如风眼里满满的笑意,温和一笑:“若水那么懂事,定是自己洗了吧。”
    “是啊。”白如风似是极高兴,唇边笑容越发深了,“我回来见到她把衣服都洗好了,心疼她,便责备她不听话。结果你猜怎么样?哈哈,小丫头居然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我说‘我没有拧啊,哥哥,若水听你的话,等着你回来咱俩一块儿拧干’。”
    白如风轻笑出声,一会儿笑声渐渐低下去,缓缓道:“若水真是一个好女孩儿,可惜老天不怜惜她。若水本就先天不足,加之家里境况实在不好,温饱尚不能及,哪有多余的钱给她调养身体。若水八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家里没钱请大夫,我在药铺苦苦相求,大夫也不肯为我抓药。那时候,若水都病得快要死了。”
    展承光不由问道:“那后来呢?若水的病,可治好了?”
    “自然是治好了。”白如风接着道,“那日在药铺,我遇到了秦大人。秦夫人有孕在身,秦大人便亲自到药铺给夫人抓安胎药,见我在大夫面前下跪相求,于是动了恻隐之心,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请了大夫给若水看病抓药,这才救了若水一条命。”
    展承光恍然大悟:“所以你后来艺成便报答了秦大人,这才入的刑部么?”
    “算是一个原因。”白如风答道,“那时我已得到刀谱,功夫小有所成,若不是秦大人出手相助,大约我会去做些偷盗之事吧。”
    他深深地看着展承光,问道:“展大哥,你知我这般打算,可会看我不起?”
    展承光朗朗一笑,温声道:“怎会呢。我知你性情,就算是意欲为偷盗之事,你也不会伤天害理。何况,我知道你与若水乃是兄妹至亲,血脉相连,为了救她,别说是你,便是换了我,也会不顾一切的。”
    白如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道:“展大哥果然是如风的知己兄弟。那次秦大人所给的银两十分充足,我便趁此机会给若水好好补了一段日子。若水病好之后,身体也好了很多。那时我功夫长进,便开始闯荡江湖,经常离家,一心想出人头地,让妹妹过得好一些,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大哥他们。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突然有一天……”
    “怎么了?”展承光不由有些紧张。
    白如风脸上笑容渐渐隐去,缓缓叙述道:“有一天,正好我在外办完事回家,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来到家中,说是我父母故人之子。我见他衣饰华贵,举止雍容,不似寻常人家,想到我爹娘原来俱是宫廷之人,便有些疑心他来者不善。加之他似乎对若水十分有兴趣,要知道,若水容貌出众,年纪虽幼,却已有倾城之姿,我担心若水,便支开了妹妹,单独与他交谈。哪知,他竟对我说了一件多年前的秘事,正与我娘临去前的交代不谋而合!”
    展承光的神情不由变得凝重起来,问道:“什么事?”
    白如风沉默良久,才沉声道:“若水她,并不是我的妹妹!”
    “什么!”展承光大惊过后,质疑道:“这怎么可能呢?”
    白如风缓缓道:“这其间别有隐情,你听我说。展大哥你是知道的,早先我母亲本是宫女,被分在静妃宫中服侍。母亲与父亲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只是母亲进宫为宫女,而父亲则做了大内侍卫。后来是静妃娘娘知道了他们的事,一时感动,于是便成全了我父母,不仅把母亲许配给父亲,还放了母亲出宫。”
    “这我听我爹娘提起过,确有此事。”展承光应道,虽还是颇为不解,但他已可猜到,此事多半,与这静妃有关。
    白如风点头道:“嗯,我也知道,可后来的事,却是那个年轻人告诉我的。静妃在宫中渐渐失宠,后来因谋害了先帝宠妃陈妃腹中胎儿,惹得圣上大怒,于是把她打入了冷宫。不想她与先帝仍有情分,在某一个夜晚,先帝一时散步到冷宫附近,听到静妃弹琴,一时感怀,竟又临幸了她。可是这一夜过后,静妃仍然被关在冷宫,并未被放出。”
    展承光叹道:“皇家之事,最是难测。”
    “也许。”白如风眉目间带着略略讥诮的神色,“静妃这夜之后,竟意外有孕,一时天子态度暧昧。当时的皇后,现今已故的太后十分厌恶此事,也担心静妃会产下男婴,重获圣宠,便要秘密除去她。静妃产下公主的那夜,我妹妹刚出生不过三天,她的心腹悄悄将我母亲带入冷宫中。原是想让我母亲将这位公主带出宫抚养,但是那是皇后却闻讯赶来了。”
    展承光露出微微紧张的神色,急忙问道:“后来呢?若水可有事?”
    “便是那夜了。”白如风苦笑道,“静妃于我父母有恩,我母亲为了报答她,便咬牙将我那才出生三天的妹妹留下,偷龙转凤,将刚出生的公主匆忙带出宫去。那位倒霉的公主,便是我家妹妹,若水。”
    “那真正的若水呢?她怎么样了啊?”展承光不由急道。
    白如风道:“我母亲以为妹妹必死,伤心不已。没想到过了一阵,宫中传出消息来。说是皇后秘密处死静妃,刚要加害小公主,恰逢皇上及时赶到,便转了口风,留了公主一命。在圣上面前,只说是静妃难产而亡,留下一名女婴。圣上怜惜女儿,便不再计较静妃的事情,下令宫中之人不再提此事,把刚生下的那位德馨公主,交给了皇后抚养。”
    展承光叹道:“真是天意,那么那位德馨公主才是真正的若水了。”
    “是。”白如风继续道,“娘知道后,虽然十分挂念妹妹,但知此事绝密,不可泄露,也只能忍耐,悉心抚养我兄妹二人。她临终前告诉我的秘密,便是这个,母亲希望,将能如有机会,一定要知道宫中的妹妹过得是否安好。”
    展承光想了想,便道:“如此,那个去你家的年轻人便是为此事而来么?”
    “正是,你一定想不到,那个人是谁。”白如风看向展承光疑惑后渐渐露出震惊神色的脸孔,一字一顿地道:“你没想错,那个年轻人,正是当今圣上!”
    “他……”
    “他不知如何查到此事,于是秘密来到了我家,”白如风沉声道,“他问我,想不想换回我的亲妹妹,真正的若水。”
    展承光皱眉道:“:他为何要如此?”
    “因为,真正的若水她……”白如风闭上眼,良久才睁开,缓缓道:“若水,身染沉疴,已经不久于人世了。”
    “你说什么!”
    白如风死死地握紧了拳头:“静妃先前得宠,皇后本已十分憎恶她。公主并非她亲生,皇帝也不十分在意这个女儿,那时专宠陈妃,皇后失宠,便暗暗对妹妹凌虐,以发泄怨气。妹妹原本就是早产的孩子,底子薄,在宫中不受宠爱,没能得到好的照顾,身体越来越差,最后竟病入膏肓了!”
    说完,白如风一拳猛地击向身旁的树干,震得叶子承受不住,纷纷坠落。
    展承光上前握住白如风的拳头,一时也无言以对,只觉心中十分憋闷,说不出的难受愤懑。
    半晌,展承光才哑着嗓子道:“后来,怎么样了?”
    白如风声音清冷,低低道:“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家里的妹妹与我相依为命多年,我不能舍。可是宫中的妹妹,才是真正的若水,娘挂念多年,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孤独地死去。那个人告诉我,若水很早便知道真相了。后来,他带我进宫,我看到了我的亲生妹妹,一脸病容,憔悴如死。”
    似是再也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痛苦,白如风缓缓跪下,把脸深深埋进掌心。
    展承光亦跪坐下来,伸手抱住了白如风:“你不忍心,便接回了若水,对么?”
    “是。”白如风的声音压抑的略显沉闷涩然,“我接回了若水,而把我亲手带大的若水,交还给了她的亲哥哥。剩下的日子,我独自照顾妹妹,她这些年在宫中尝尽了苦楚,病得太重了。若水回家后不到两个月,便走了。她临死前,对我说……”
    白如风眼神空茫,落在虚空的某个地方,似是重见当日,妹妹躺在病床上,最后弥留的淡淡笑容。
    哥哥,我好恨啊……
    神情苍白如死的女孩子撕心裂肺地咳着,最后缓缓而笑,目光甚是平静。
    可是现在,我做了错事……
    妹妹,你没有错,不要说傻话。
    我是错了的,但若水不后悔,若水想要哥哥,想要家……若水没有错……
    哥哥,哥哥,我才是你的若水啊……
    瘦弱的女孩子攥紧哥哥衣袖的手无力坠下,单薄的身体仿佛要随风而去……
    若水,我的若水。
    白如风的眼泪,终于落在了展承光的胸前,打湿了他的衣襟。
    展承光紧紧抱住他,语调温柔如夜色:“如风,大哥还在。”
    我还在。
    汴京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了。
    “如风。你终于回来了,我有事要和你说。”展承光守在白如风房中良久,见白如风缓缓走来,快步迎上去。待走近了才觉得他神情有些不寻常,剑眉微蹙,似是在暗中思量,展承光不由问道:“如风,你怎么了?”
    白如风抬起头看过去,见是展承光,才摇头道:“没什么,展大哥,你这么急着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正是。”展承光思及刚刚得到的消息,也顾不得白如风这些微的异常,抓着他的手臂沉声道:“我今早得到消息,血影教半月前围攻华山派和衡山派,因两派不肯归顺,都已被血洗了,门中弟子幸存者无几!”
    白如风一脸震惊之色:“什么!”随即怒道,“血影教好生歹毒!此事为何现在才传出来?消息可确实么?”
    “千真万确!”展承光眉头紧皱,解释道,“我今日接到师兄的传书,他将事情说得很清楚。我们赴青城之会的时候,薛一楠就已经准备好要血洗两派了。他故意把去青城派夺剑一事闹大,就是为了分散中原正道武林的注意,好派人围攻,这两派中只剩一起去青城的那些人还活着。他不惜亲自去青城引来大批高手,而分别安排他的十二香主做下这等恶事,看来是正面挑战中原正道武林了。”
    白如风冷冷道:“好一招声东击西啊!早晚要他血影教血债血偿,也叫他尝尝这手足兄弟尽丧的滋味!”
    “温阁主已经召集各派高手赶赴金陵商议,相信很快便会有所动作的。”展承光握拳道。
    白如风一愣,略低下头,脸上神色微微变幻,有顷方缓缓道:“展大哥,既是如此,你最好也离京吧。温阁主召集众人,想来叶庄主也会前去,他们也许需要你的帮助。”
    展承光淡淡笑道:“武林人才济济,此次事关重大,想必四大家族和各大门派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少我一个也不碍着什么。倒是你这里没有什么帮手,我不放心。”他拍拍白如风的肩膀,温声道:“我留下帮你。”
    不是不动容,只是想到自己一定要做的事情,白如风还是摇头道:“不用了,展大哥,我自己应付得来,何况刑部还有人在,你大可放心。”
    展承光定定地看着白如风:“如风,你今日有些不对劲。你为何一直要我离开京城?是你真的这么自信,能够应对一切事情,还是,”他一字一顿地道:“你有事瞒着我?”
    他很担心。
    师兄当日为了教导他江湖经验,曾对他分析过青城之会。温姑娘本也怀疑过青城夺剑一事,也许是血影教调虎离山之计,但援助青城派势在必行,所以她留了后手。为了以防万一,她分别向各派掌门发了书信,嘱咐各派掌门留守坐镇,只派门下得意弟子前去便可。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血影教的实力,这两派终究遭了血影教的毒手,渭南之地落入敌手。
    而且同时他还派人暗杀朝廷重臣,便是算准京城武林白道中人大大减少,秦玉堂手下的第一高手白如风亦不在京城。薛一楠这一番算计,一则震慑了青城派,二则狠狠挫了白道的锐气,三则助了静王行事,可谓一石三鸟。
    其人城府之深,手段之毒,可见一斑,。静王即将抵京,薛一楠势必也会跟来,他怎么能放心白如风一人留在京城。
    白如风苦笑一声,道:“展大哥,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金陵,鼎剑阁。
    温如溪一掌重重拍在上好的梨花木桌上,,劲力过处,一声闷响,桌子应声而碎,白裳紫裙的女子缓缓紧握着拳,脸上满布怒意与杀气。
    “薛一楠,好你个薛一楠!”
    明亮清透的眼中闪过凌厉之色,温如溪冷冷笑道:“不妨看看,到底是我鼎剑阁道高一尺,还是你血影教魔高一丈!”
    倏然转身,温如溪凛凛道:“来人!”
    何不言推门而入,看见地上碎裂的桌子,眼中闪过讶色,印象中阁主还从未有过如此怒意横生以致失控的时候。
    “阁主。”
    温如溪负手淡淡道:“传我命令,通知阁中长江以南的据点,以鼎剑阁的名义,联合当地门派,”女子清朗的声音顿了顿,缓缓道,
    “给我挑了血影教那四个堂口。记住,香主尽量留活口。”
    何不言一凛,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女子温雅秀丽的脸上露出沉静得近乎淡漠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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