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 春宵苦短日高起 从此君王不早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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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繁如潋眼前的这个战场,她大概会用风雨欲来。观望台内,唐诗手持符咒,口中念念有词,苍白的额头上挂满了汗滴,此刻的他,仿佛羸弱的不堪一击。眺望窗外,灵川正与上古丹青激战,打头阵的冷云华与大将军林岳正有条不紊的,不知在说着些什么,突然一支火箭冲着冷云华的命门,直直逼来,只见冷云华头微微一歪,避了过去,又继续不紧不慢的与林岳攀谈。
和冷云华的随性不同,大将军林岳的反应却是有些激烈了,他眉头一紧,一把抓过身旁一士兵的长弓,上弦数箭,猎鹰般的眸子,直勾勾的瞅着秦逸。他猛地一发力,数只火箭出弓,打穿了对面挡在秦逸身前的铁盾,冲秦逸而来,秦逸眼前一皱,挥剑当空劈断,他看着身旁满地浮尸,浓烟滚滚的战场,嘴角漾出一弯诡异的浅笑。
此刻灵川内宫,丹室之中。身穿一袭素衣的丞相晏子都坐在蒲团之上,焚香念咒,身旁上万条如丝般薄弱的细线将丹室裹成了一个丝蛹,而晏子都的右手就是这些细线的起源,他的手指上绕满了近乎透明一般的丝线,晏子都一声冷笑,伸出左手,猛地弹了弹其中的一根线,随着这根细线的震颤,满手的银丝有若活了一般,有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态,晏子都左手拿起了念珠,闭上了双目,嘴角笑意盎然。
此刻,灵川内宫,大将祝观风已被林鸳元渠二人逼至了宫门之前,祝观风带着其余不足三千的士兵守在了宫门的正前方。祝观风一把抓起身旁的酒囊,痛饮至酒囊已空,他面冲青天三声大笑,打头阵,向林鸳元渠二人冲锋而来。林鸳陡然一惊,和元渠交换了一个眼色,看来这是把他逼到绝境逢生了,此刻的祝观风早已把生死抛之度外,他两眼泛着诡异的血丝,额头青筋暴起,眼中看着元渠,却将刀刃指向了林鸳。元渠一声大喊,“祝观风,我念你是条汉子,你若肯俯首称臣,我绝不对你,火对你手下的士兵有半分刁难。”
祝观风疯癫大笑,元渠心知有鬼,一计长剑飞砍,祝观风一闪,那一剑正好砍在了他的肩胛骨上,顿时铠甲四裂,血肉都被翻在了人们眼前。不料祝观风一声冷笑,似是丝毫不在意一般,趁元渠脱不开身之际,冲着林鸳战马的马腿一砍,战马匍匐向前,扑到在地,祝观风顺势一拉,将林鸳拉上了马来,眼中一发狠,一掌拍在了林鸳的右臂上,一声闷响,将林鸳的右臂震断,对于习惯于右手用剑的林鸳而言,右臂一断,无异于功夫尽失了,此刻祝观风左手持匕首卡在林鸳颈上,右手持长刀,指着元渠。大声言,“哼....上古丹青人才稀缺啊,女人竟然也上了战场了。元渠,我们做一笔交易,你若不从,我就当场杀了这女人。”
元渠咬着牙问,“说。”祝观风言,“很简单,你退兵三十里。”元渠一声嗤笑,“做梦。”不料祝观风也毫不示弱,冲着林鸳颈上就是一划,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林鸳冷冷的看着他,却是那元渠看的胆战心惊,猛言,“等等!”林鸳冲他一眼瞪了过去,又指着自己的脖子冲着祝观风言,“对,冲着儿砍,就冲这儿,要杀要刮随您便,我命贱.....不值钱。元渠你还在愣什么,上啊,婆婆妈妈的,别给我丢脸!”元渠一声大喊,眼中充满了从未有过了紧迫和急躁,“鸳少!”林鸳眉头一紧,单手握上了颈间的刀片,冲着祝观风冷眼言,“还不动手?那.....你不动,我自己来!”语罢她凉灰色的眸子内有若一道惊雷劈在眼前,顺势握着刀刃,往颈上一抹,一道鲜红的血痕顺着她的脖子裂开,血脉喷溅。
元渠一声大喊,“鸳少!祝观风!老子他妈砍了你!”驾马上前,直逼祝观风眼前,祝观风猛然往右一闪,眸中一动,笑吟吟的冲左推开了林鸳,此刻的林鸳有若一只断翼的飞鸟一般跌落下马,元渠只觉心口如针扎一般的疼,他放弃了刺杀祝观风的良机,奔向了林鸳,将她接上马来。对着她轻声言,“鸳少,鸳少,鸳儿....你怎么样?”元渠对林鸳向来是有几分敬重,从未如此动情的理智尽失,是啊,有些话,只有在她半晕半醒的时刻,他方说得出。
林鸳小声言,“没事....我没事....”林鸳死死的摁着脖子,不让血近一步的喷出,不料元渠竟一把解下了系在林鸳头上的坠带,绑在了林鸳颈上,林鸳猛地一抬手,手上鲜红一片,正滴答滴答的往脸上淌血,林鸳一声嗤笑,看的元渠方寸大失,“鸳少...!”林鸳凉薄一笑,竟蹒跚的站了起来,被元渠扶上了战马,她猛地抽出佩剑,直直的指向祝观风,人们依稀可见,她鸦青色的坠带内明明是在往外滴血,她颈下殷虹了一片。
林鸳一声大喊,“给我冲!”众兵志气勃发,举剑冲向了祝观风。这时城楼上走出了一位身穿白色宫装的女子,她笼着乌发,手上举着宫灯,她其余的半个身子隐在了城楼之中。她名叫白溯,是灵川内宫的大宫女白溯,这时,白溯冲城楼下奚落一笑,仿佛下面之人是那般污秽的不堪。元渠大喊,“小姑娘,都兵临城下了,你还不逃命去?”城楼上之人一声嘲笑,“怎么....将军想赢,我看未必。常言道,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知将军信不信?我就敢断言,今日将军攻不进城来。”元渠奚落一笑言,“是吗,也不知是什么让姑娘你如此信誓旦旦。”
城楼上,白溯娓娓一笑,信步走下城楼来。半晌,城门上裂开一道缝,门后大宫女白溯手中拖拽着一个昏死过去的人,从城门内走了出来,走到祝观风身前,将那人猛地往地上一扔,祝观风一看,打了个寒战,对面林鸳亦是面色一变,祝观风言,“六...六王爷。”白溯掸了掸手言,“不错,正是这个逆贼。”语罢又看了看林鸳的脸,续言,“林将军,你看...这样一来....没了内应,上古丹青可还有十足的胜算啊?”林鸳鄙夷一笑,“这样一来,没有十拿,九稳也还是差不多的。”这时城门内走出一位宫女,将一张白绢送到了白溯的手中,白溯接过一看,三声大笑,对那宫女言,“去,把这白绢也给林将军看看。”那宫女哆哆嗦嗦不往前走,白溯脸色一沉,甩了那宫女一个重重的耳光,独自手拿白绢向林鸳走去。
她边走边言,“林将军,这是我灵川的眼线从上古丹青的内宫传来的消息。要说起来,比你们砚宫的密函还要快上半个时辰。怎么样,你看不看。”林鸳薄唇紧抿,摇了摇头,只见白溯鼻中一哼,又冷笑言,“不看也好,我来给你念一念何如。”林鸳不置可否,白溯将手中白卷展开,缓缓的念,她念得极慢,留给了听者足够的思考时间,“今晨,砚宫霜降,白雾浓密。祈帝低调出宫,旁带四随从,至林府。半晌而归,后拟旨,密而不发。旨上书,今日卯时,林老将军林伏,于林府辞世。祈帝封锁消息密而不发,将林伏的尸身藏入宫内冰室之中。”
白溯看着林鸳惨白如纸一般的脸,续言,“林鸳,林老将军的病在林岳出征之前就已成定数了,这点林岳心知肚明。可他没有告诉你,直至今日,斯人已去,要不是我告诉了你,恐怕没有人会告诉你了。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林鸳往马下一迈,踩了个空,生生跌下马来,她满面怀疑的走到白溯身边,一把夺过白绢,喃喃的读了一遍又一遍。此刻灵川战场之上,上古丹青砚宫信使驾马而来,冲入了阵营,来到了林岳身边,“大将军!林老将军....林老将军他....辞世了。”此刻沙场之上,正与敌军激战的林岳陡然一愣,半刻的失神,让他连中敌军数剑,半刻,只是半刻,林岳便面若常态了,他吩咐着身旁的士兵,“去把林鸳带回来。快。”
一小队士兵领命驾马而去。此刻,战场之上,秦逸手持长弓,将长箭对准了林岳的胸口,猛然长箭脱弓,直冲林岳而来,突然,林岳眼前一黑,只觉万籁无声,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支长箭逆风而行,到了自己的眼前,可自己却丝毫不能动弹,只要一刻,只要一刻,他便能听到自己皮肉挣裂之声,耳中血液喷溅,可他没有动,丝毫都没有动。突然,在箭身离他心口半寸之时,林岳并未听到皮肉撕裂之声,取而代之的是刀光剑影。
这一霎,他看到自己眼前一亮,满眼都是那刺眼的白。林岳一定神,只见身前,冷云华面冷如霜,策马而来,一计飞刀,替他挡过了心口那一箭。冷云华背对着林岳冷言,“战场之上,生死难辨,将军还是该专心一些。”林岳自知失态,忙拱了拱手,低声言一句,“多谢。”不料冷云华一声轻笑,策马挥剑向前。林岳一声长叹,是啊,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此刻领出内宫城门前,白溯对林鸳言,“将军可是看清了。”这时元渠走上前对林鸳言,“鸳少,别听这妖女瞎说,老将军身子骨硬朗的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如她所言.....”
此刻,林鸳听见,身后马蹄声翻江倒海而来,半晌三五个小兵跪在了林鸳眼前,对着她言,“鸳少!上古丹青传来消息,林老将军他今晨辞世了!”此刻,背对着传信小兵的林鸳只觉眼前一黑,冰冷的雨丝钻入她的衣领内,她打了一个寒战,好冷。她忽然只觉一层薄薄的雾气结在了自己眼前,她眼中看到的一切,扭转在了眼泪之中,变了....一切....都变了,她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中的世界,正一点,一点....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