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火车开动，前往遥远的泷山村。
    车厢内因春运而显得很拥挤，好在他们提前定了坐票，苏晚清因为昨晚睡眠不足而靠在椅背上睡了个回笼觉。
    火车循着轨道而行，窗外的风景汇成一道美丽的绿带。
    火车上的服务员推着放满食物的车来回走动，有些人则趁机在这个时候对一些产品进行推销，奈何人群很挤，在推销的时候很难让很多人看清楚自己手上的产品，只是大概地了解到了产品的性能。
    苏晚清睡了又醒，醒来就和家人一起叫些食物填饱肚子，然后又继续睡。
    就这样反反复复坐了将近一天半的时间，他们终于到了泷山村。
    农村的空气往往都比大城市来得要清新，树木高耸排成一排，入目便是一片的绿林。
    柳雪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羡慕地说道：“晚清，没想到你从小就住这个地方，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苏晚清在火车上睡得足了，精神饱满，她提着行李，听到柳雪儿的夸赞忍不住抿嘴一笑，“现在是天晴，等到了下雨的时候你就知道城市的好处了。”
    “是吗？”她不相信地撇嘴，“我觉得即使下雨，这儿也一定很有烟雨蒙蒙的感觉，城市就很难有这样的景象。”
    苏晚清笑着摇了摇头。
    “姐，雪儿姐，你们在说什么啊，该走啦。”苏晚心挥手让她们跟上队伍。
    苏晚清应了一声，两人不敢再磨蹭，提着行李跟了上去。
    他们走的是山路，崎岖曲折，鞋子踩在石沙上，大概走了二十分钟左右，他们便看到一个矮小的房子，门口有几个老爷爷围坐在一起下棋，笑声不断。
    “这就是你家？”柳雪儿趁空凑到苏晚清耳边小声地问。
    “家很小，在这段时间，你可能要和我们挤一挤了。”她事先提醒她。
    “没事，我很随意的。”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有个观看下棋的老爷爷抬头看见了他们，叫道：“哎，苏老头，这不是你儿子吗？”
    他的话引起了坐在最右边的那个老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往他们方向看来，那个老人站起走了过来，眉目间和苏延有些相象，柳雪儿立刻反应过来。
    这就是苏晚清的爷爷了。
    “爸，我们回来了。”苏延轻喊。
    苏爷爷眉开眼笑，迎向他们，“好，好，回来就好。”
    继母提着从城市里带来的海鲜，说：“爸，这儿是我们带来的一些东西，妈在厨房吧，我拿过去给妈吧。”
    苏爷爷点头说好，柳雪儿心想，这苏爷爷看起来很亲切，相处起来应该不难，于是在苏晚清两姐妹都和苏爷爷说完话后主动上前自我介绍道：“爷爷，我叫柳雪儿，是晚清的朋友，这次我来是和您们一起过年的。”
    苏爷爷困惑地问：“一起过年？你爸妈呢？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过年？”
    柳雪儿尴尬地回答道：“我没有爸妈，我是个孤儿。”
    苏爷爷这才明白过来，笑着安慰说：“没事，孩子，既然来了就一起过年，我们老人就喜欢热闹。”
    看着苏爷爷一脸和蔼地笑，脸上的皱纹因笑而变得更深，她顿时觉得鼻子一酸，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笑着点头。
    那群等得不耐烦的老人们叫嚷道：“苏老头，你还下不下啊？不下我们可要回去了。”
    苏爷爷听了忙摆手，一脸带笑地说：“不下了不下了，我还要跟我儿子孙女叙叙旧呢。”
    “行行行，我们也不打扰你了，我们去陈老头那儿下去，那天他还找我来着……”其中一个老人说着，便动手收拾起了象棋，随后其他老人也跟着一起收拾了起来。
    苏爷爷带着苏延进了屋，把行李搬回房间去的时候，柳雪儿看着狭窄的房间，说：“这样的房间我瞧着挺好的，我就不喜欢空旷的房间，你看这儿的东西哪儿不是堆得满满的，一看就有种充实的感觉。”
    “真不知道你是赞美还是损人呢。”苏晚心瘪了瘪嘴。
    放好了行李，她们进了厨房帮忙，这儿房子本就不大，厨房里的东西应该都是放得比较乱才是，但柳雪儿却发现厨房里很是干净，东西放得整齐，菜篮刀具碗筷全都分类放好，地板虽然没有瓷砖，但是看得出经常有拖地才会有如此干净。
    继母炒着菜，奶奶在一旁帮忙，苏晚清负责切菜，而苏晚心和柳雪儿则一起洗菜。
    奶奶和继母在聊着天，突然聊到了祭拜白菊的话题上。
    苏晚清竖起耳朵静静凝听。
    “前段时间我遇到了赵平那媳妇儿，她说她有次在地里除草的时候见到有人去了白菊那儿，穿着还挺有档次，延儿是不是去过？”奶奶递上一个盘子。
    继母接过盘子稍顿了一会儿，神情疑惑，说道：“不会吧？没见他什么时候离开过，这儿离城里要一天半的路程，我没见过他什么时候一天没回过，而且，苏延也从不穿什么高档的衣服，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奶奶回忆了一下，说：“大概也就两个月前吧。”
    “会不会不是去看白菊的？”
    “应该不会错，白菊的墓地是比较偏僻的，一年除了我们去那儿，基本上没几个会去，就算去，也不会是有钱人去看。”
    有钱人！
    这三个字顿时如同闪电一般闪过苏晚清的脑中，她捞出菜的手停住，脑海中似乎已经将这件事了解得清楚了。
    厨房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她们大概都猜出了去见的人是谁。
    然而在餐桌上，大家一句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件事。
    饭后，大家都将这件事抛到脑后，谭世渊看望白菊本就是很平常的事，只要谭世渊不再纠缠，她们也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至少她们知道，白菊也是很想见到他的。
    等到他们都去休息了，苏晚清漫无目的地走着，脑中盘旋着奶奶在厨房里说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谭世渊为什么会找到这儿来？见到了妈妈他会说些什么？是不是又说了让妈妈心伤的话？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妈妈的墓地，那里的青草都渐渐吐露出嫩叶，风景依旧。
    她走到墓碑前，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眼角却瞥见地上的一小片白纸，然后她起身退了几步，看到轮廓看似是花的折纸被沙石埋了大半，她弯身拾起。
    这朵花残破不堪，已看不出是什么花，也许是别人不小心掉下来的或者是别人不要丢在了这儿。
    她正准备丢掉，脑中突然闪过两个字——白菊。
    她心里一紧，再次拿起那朵花细细查看。
    不出她所料，这朵花确实无法再判断出是什么花，但它纸做的花茎上还模模糊糊地写着“致白菊”。
    她的心顿时如同掉入冰窖一样冰冷。
    是她太天真了，以为谭世渊至少会念及那么一点旧情。
    终究是自己错了。
    “妈，对不起，我不应该把记事本交给他的。”她低声细语，她不知道记事本在他的手里究竟怎样了，但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个人的回心转意，永远都比不上自身的利益。
    突然，抬起头见到一个人影正背对着她，熟悉的感觉立即涌现了出来。
    他的衬衫上还沾着些许泥土，显然是赶过来不久。
    “邵筠？”她试探地叫出声。
    他转过身凝视着她，眼里冰与火交融。
    “你怎么来了？”她走近他。
    “为什么要答应叶蔺祈和他交往？”他脸色冷凝。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她从来没和其他人提起过，他是怎么得知这些的？
    “回答我！”他紧紧地盯着她。
    她愣住了。
    她第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是。”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他的双眸立刻迸发出丝丝的冷意，他抓住她的双肩，眼里的怒火不加掩饰，仿佛下一刻就能烧掉她。
    她被他突然的怒意吓到，忍不住退后一步，却被他牢牢固定住。
    “你……”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连你也认为他很好是不是？”他愤怒地打断她。
    “不是这样的，邵筠，你听我说……”她试图稳定他的情绪。
    “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说他对你有多好，你有多爱他？”
    “够了！”苏晚清奋力挣开他，扬手便往他脸上挥去，“你闹够了没？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他抬手抚过脸颊，慢慢地转过脸，眼里的冰冷替代了愤怒。
    她的一巴掌，就此打醒了他。
    苏晚清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在他冰冷的眼神下，慌忙解释，“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自嘲一笑，“我现在静下来了，你想解释什么？”
    “我……”话至嘴边，却突然说不出来了。
    她和叶蔺祈确实确定了男女关系，他没有说错，她是喜欢他，即使她觉得叶蔺祈对她而言是那么地遥远。
    “对不起。”
    “对不起？”他冷笑，“你没必要和我说对不起，叶蔺祈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他接近你绝非好意，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轻易地和他在一起。”
    她蹙眉，“不是的，你对他有偏见，上次谭总的事还是多亏了他……”
    她替叶蔺祈辩解就像是把把无形的刀一个又一个地刺入他的心中，他忍住心痛，说道：“当初我曾一再告诉你，不要和叶蔺祈靠得太近，你忘了王茜是怎么利用你的吗？难道你要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你才能清醒一点吗？”
    她握拳，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不是不知道，如果当初找你，你本来就是混黑道的，你这样出现只会引来更多的关注，对你更加地不利，更何况，谭总是欠钱，一千万的数目，不是一下子就能凑到的，我知道你会帮我，但我不能因为自己就把你拖下水，这样对你太残忍了。”
    “你都是为了我？你没有半点的私心吗？”他不相信。
    她突然觉得眼里酸涩，悲哀溢满她的双眸，她能感觉到，他的不信任，他的害怕，仿佛每一次的触碰都是那么地小心翼翼。
    “没有，没有半点的私心。”她的声音已经嘶哑。
    他想伸手抱住她，手伸出一半却又顿住，慢慢收回，默了一瞬，问道：“你爱他吗？”
    “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