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离胡同挺远的，尹然想了想，扶着张老头走到街头，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结果，这次张老头又犯了执拗，死活不肯上车。
    “坐什么出租车，又不是有钱没处使了！”说着，老爷子非要去挤公交车。
    这个时间段，这里的公交站牌站满了人，车上也慢慢的都是人，想让别人让座也几乎是不可能，张老头现在的外强中干，尹然再了解不过，这样的身体，他怎么可能还让他去坐公交车？
    “能有几个钱，你别捣乱行不！”尹然拉住张老头就往出租车上拽。
    “钱！那不是钱啊，你大学的钱现在凑齐了还是怎么的，啊！”在涉及到钱方面的问题上，张老头不愿意做一点让步，堆满了褶子的脸上两眼瞪得大大的。
    “到底坐不坐啊？”出租车司机有些不耐烦了，这条街上多得是打的的人，对出租车司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他可不想把是时间浪费在无用的等待上。
    “坐！”
    “不坐！”
    尹然与张老头异口同声。
    “神经病！”司机不耐烦了，直接一踩油门，走了！
    “哼……”张老头又开始哼哼唧唧，背着手，往公交站牌走去。
    尹然气急，拉住张老头，继续拦出租车。
    “你这个死倔驴子！”张老头也生气。
    “老倔驴子！”尹然顶嘴，头也不回的继续拦车。
    于是乎，两头倔驴各执己见，都不肯让步，让一干出租车司机忍不住想要骂人。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辆颇为眼熟的车停在了他们身边。
    “张大爷。”莫君安从轿车上下来，一脸温和有礼的笑容。
    张老头瞧见自己喜欢的小青年了，老脸上荡开了笑。
    “小安啊，你咋在这儿啊？”
    莫君安顺势扶住张老头的胳膊，看了一眼尹然，笑着回答：“我最近喉咙有点不舒服，想要去槐里看看，张大爷只是要去哪？”
    “这么巧？我也是要去那儿！”张老爷子听了脸上忍不住直乐，这下好了，能把车费都省了！
    “单纯”的张老爷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莫君安的“别有用心”。
    尹然横了莫君安一眼，却也没有阻止莫君安把老爷子往车里带。
    “进去吧。”把老爷子弄进车里了，莫君安转身应对尹然。
    “你喉咙不舒服，我怎么不知道？”尹然问。
    莫君安笑笑，“好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中午的事情，我真的已经悔过了。”
    尹然也绷不住了，嘴角露出了点笑，其实看莫君安中午那么干脆的走了之后，他早就慌了，现在的“兴师问罪”只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有免费的车，干嘛不坐。”尹然嘟囔了一句，也钻进了车里。
    到了槐里，莫君安和尹然一起把张老头送进检查室，两个人在外面等，张老头来这里复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过程都很熟悉，这里的医生也都认识他们，虽然是校医院，但是医生都很亲切。
    医院的走廊里，尹然与莫君安安静的坐在长椅上。
    尹然摆弄着手里的病例，侧头看向低着头的莫君安，“哎，你不是说喉咙不舒服吗，去看呗。”
    莫君安抬起头，哭笑不得，“你还上瘾了？”
    尹然扁了扁嘴，“我是就事论事而已。”
    莫君安无语，长手一伸，把人捞到身边来。
    “喂，这是在医院，这位同志，注意一下形象行不？”尹然痞里痞气的斜眼看着莫君安，却没有抵抗。
    莫君安把人捞到身边，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
    莫君安看起来成熟、温柔、大方，实际上在有些方面是很大男子主义的，他从小不在父母身边，做事全凭自己决断，对于尹然，他也理所当然的按照自己的一套方法来办，他不认为自己所说的有什么错，提出要出钱，他也并没有想太多，对于尹然的过激反应，在那时候确实无法理解，而且因为那个人的关系，心情一团糟，心下也有些不耐烦。
    但是按着尹然挺直着背离开，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僵硬的程度，他知道即使自己掩饰的很好，还是被尹然察觉了他的不耐烦，他忽然产生了类似于懊恼的情绪，想要追上去道歉，想要让他原谅，冲动下的感情让他吃惊，所以他克制住了。
    然而，最后看着他和卫莉一起离开学校，自己还是追回来了。
    对于尹然的坚强与脆弱，他看得清楚，却又不清楚，尹然似乎每一天都在带给他新鲜的感觉，这让他有些迷恋，有些舍不得……
    “尹然……”莫君安轻声叫他。
    尹然的睫毛颤了颤，淡淡的“嗯。”了一声。
    “中午的事情还生气吗？”莫君安安静的看着他。
    来往的护士医生偶尔瞥过来一眼，长椅上的两个人长得实在是漂亮，半拥着，实在是让人忍不住遐想。
    尹然摇了摇头，“没有。”说完，他搔了搔了鼻尖，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向不怎么说软话，“是我反应过大了。”
    莫君安笑了笑，尹安肯说这样的话，已经是尽力了，想让一只小刺猬变得柔软，需要一点、一点的努力。
    “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同于别人，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我知道！”尹然打断莫君安的话，“我说了，是我反应过大了。”
    莫君安揉了揉他的头发，尹然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这也是他总喜欢摸他的头的原因。
    “那以后……”
    “我知道你的意思。”尹然再次打断他，抬起头看着莫君安，看了几眼，复又低下头，“如果我真的需要，我会跟你说的。”
    “嗯。”莫君安应允了，同时在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到位，尹然总是一副很怕欠他的感觉，而且也很少与他对视。
    对视是最能洞察别人内心的一种方法，尹然习惯了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所以也习惯说话的时候不去看着别人的眼睛。
    “你有没有想过要考哪个大学？”莫君安忽然问。
    尹然歪着头想了想，说：“应该是考本市的学校，张大爸在这，我走不开的，而且外地的生活费也贵一些，在这里的话还可以住在自己家里，工作也不用重新找……那你呢？”
    尹然小心翼翼的问莫君安，本市虽然有不错的大学，但在全国范围内那就排不上名了，莫君安的成绩，完全可以考到北京、上海这些地方，甚至可以出国。
    莫君安抿唇笑了笑，“你希望我在哪里上？”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尹然。
    尹然别扭道：“这是你的事，我又不能替你做主。”
    莫君安轻笑着摇了摇头，“怎么想要听你一句真心话竟然这么难。”
    “难道我说了你便会照做吗，何必要说的好像都是我的不是似的！”尹然有些不满莫君安的责备。
    “至少我可以知道你的想法。”莫君安轻声说道，他温柔的看着尹然，不管他回避的目光。
    尹然语塞，许久，才轻声说：“我不想绊住你。”
    说完，尹然似乎觉得有些难为情，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去厕所。”
    莫君安看着尹然别别扭扭、急急忙忙的溜走，再次轻笑出声。
    明明是希望自己留下的，可是却连要求都不敢言明，真是敏感又骄傲的要命的性子。
    只是这样的尹然，却让他想要对他好一些。
    他不禁有些犹豫，他真的还要进行那件事吗……
    张老头检查好被医生扶出来的时候，尹然正好磨磨蹭蹭的从厕所回来。
    看到张老头出来了，尹然加紧了脚步走过去。
    “没啥事，没啥事。”张老头笑呵呵的说着。
    尹然也不接话，只是对张老头说：“大爸，你先和莫君安去那边休息一下，我去拿药，拿完药我们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