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春:青楼 第003章 碧彦,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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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彦离我越来越近,我以为她会与我擦肩而过,去看苦苦呻吟的明月,可她脚步却停在了我的面前,望着局促不安的我,伸手,拉开我紧紧攥住裙摆的手,轻声于我道:“我们走!”
她话语带了坚定,可笑容依旧明艳,显得有些滑稽。
我不知自己是否要信任她,愣愣间便随她下楼,朝着门口奔去,心中终究有些不安,步履杂乱间依旧回身,看见的却是气极的菊姨。
便是方才明月一个巴掌打过,声响清脆,她也没有恼怒,但这回,她指尖指向我们,簌簌发抖,嘴唇喃喃,最终,却是一个字也未说出。
于是,碧彦带着我,奋力推开了那扇格外宽阔高大的雕花木门,那外头日光涌进,竟是一日晴空好。
檐下灯笼被那扇大门磕碰了边角,晃晃悠悠,仰头望,正中却是挂了门匾——谢菊楼。
三字写得似是随意,凝眉细瞧,却若美女簪花,娟秀多姿,但带了几分薄凉,心中怅惋。
细细将那三字念过,仿佛还能嗅到其中的淡淡菊香。
可碧彦催促:“我们走吧!”
也便是这一声,我突然从她的笑中醒过,才发觉,原来,我根本不认识她。
除却知晓她名唤碧彦,其余一切,我统统不知道,我不知她年岁,不知她身份,不知她的凄凉说出那些话语因为何,亦不知她笑容灿烂于我又为何……我不识得自己,不知她是否,识得我。
她拉着我手用力扯着欲让我离去,而我却执拗不让自己被她拉动。
拉来扯去,菊姨也出来了,只是步履款款,与一开始携手带我时一样从容,没了慌乱,她倚靠木门之上,左侧发髻的流苏垂帘,悠悠晃荡间,将身后门上那些木雕的仙鹤鸟雀,似乎带予了灵性,亦能振翅而飞,婉转而啼。
嘴一抿,浅薄笑意间,菊姨便带着午间懒散,瞧着我们如此。
我不知是自己的执意惹恼了她,还是菊姨的举止惹怒了她,碧彦重重甩开我的手,笑容消逝,她边是问我边是向我逼近:“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我不敢再瞧周旁其余,所有目光凝聚她双眸之间,那眼珠滚动,仿佛汲取了山泉的清润,只是怒意横生,我心中极是害怕,指着牌匾,说那三个字,却有些不甚利索:“谢……谢……菊楼!”
闻言,她亦随我所指那三字,冷哼望去菊姨:“哼,这名儿道是好!谢菊楼,谁不知道……”
她的话因她恍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后戛然而止,半张着口移过半边身子,去瞧菊姨,带了不信,带了诧异去问:“你给她吃了忘忧散?”
菊姨的身子正了些,却并未答,碧彦便冷笑凝结,话语咄咄逼人:“你给她吃了忘忧散?”
不答,她亦问,字句未变,话语却更重了几分:“你给她吃了忘忧散?”
她们争吵似是为了我,可我忘却一切只能站立于一侧,看着她们之间的剑拔弩张,害怕得恨不得立即躲开。
但双腿发软,我没力气逃离,我只能站在那,硬着头皮去听她们说着我所不懂的话语。
“是,她已是绮罗,将会是我们谢菊楼的新花魁!”不知是在碧彦问了多少遍以后,菊姨猛然间开口,不仅是将碧彦,更是将我吓了一个大跳。
因为她不大的话语清楚传来,我听到我的名字,也听到了一个词“花魁”!
我再一次仰望,那字字娇羞,仿若诉说着一段段风月,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可即便在这个时候我不知道,碧彦也告诉我了,她在菊姨话落的下一刻,再一次转身对我,带了痛心疾首的模样,告诉我:“这是青楼,烟花之地,你要留在这里,现在你可算是满意了?”
我即便忘记了一切,我也知道青楼是何地方,一句话在空白的脑海中凭空冒出——青楼的女子,个个妖媚。
究竟是谁说过那样的话语,究竟我为何能记起那样的话语?
我又是如何,站立在了这样一个门槛之前?
那问题喷涌而出,止不住,我抱住自己的头,拼命去想,可除却头胀痛得几欲要裂开,什么也不曾记得。
“绮罗,什么都不要去想,跟菊姨回去吧!”一声温柔伴着柔柔安抚,止了我继续往下沉沦。可当我再看见菊姨温和的笑,我再也感觉不到之前的可亲,我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站立一侧的碧彦,可是我知道,我已经没有逃离的机会了。
最终,我的手牵过的,依旧是菊姨的手,掌心宽厚温暖,只是我的心冻结不化,我垂眉,一步步走得仔细,听那木门关上声响,光线暗沉下来,亦关紧了我的心扉。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那样听话顺从,没有逃离。
是从一开始,我便是知道我根本无处可逃,还或许,这便是我的宿命,就如我的批命一般,天地定格,又有谁,能扭转乾坤呢?
就如后来,碧彦拦截住我与菊姨,抓着我的胳膊,一遍遍责怪:“绮罗,为什么不走,你那样喜欢做这青楼的女子,你以为你果真成得了花魁?”
那个时候,我听着她声声高亢,心反倒是静了下来。
“我能逃得掉吗?”我壮了胆,问她。
她比我更清楚的知晓答案,话音湮灭了而去;而菊姨,便是在这个时候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而后她开始笑,朝着碧彦而笑,起初笑意不过云淡风轻,可渐渐,那笑声越来越热烈,笑得她身子渐颤,笑得她双手捂肚,笑得她几欲岔了气,略略缓和,她道:“来这的女子没人自愿留下来,可她们都留了下来!”
她言语说出,柔弱无骨,可细品,无一字不透漏着一份狠劲,我缄默声响,大气不敢出。
可碧彦胆却大,双眸瞪起,便是裙摆边的掌心,亦握成拳,良久,缓缓舒展,从菊姨身上移开目光的刹那便复笑,眼睛眨了几下,那眼中所有阴晦全然消散,明净似繁星。
菊姨摇了摇头,拉过我的手,穿过重重厅堂,与她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