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凤兮凰兮乱情迷  第八十九章 情亦幻亦真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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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若蔚染没有与她的那一层纠葛不清的感情关系,或许,嬴政是会放过他的。她咬牙切齿,不知不觉地嘴角和舌头都被咬的血肉模糊,她捂着嘴,血水一滴一滴地透过指缝,落在冰冷的地面,模糊的泪眼中,她看见他们的目光,皆朝她望了过来,一个是怜爱忧心的,一个却是冰冷绝情的。
    她的心彻底凉了,蔚染冰封的蓝眸渐渐划开,从没有如今这般温婉似水,柔情绵绵,仿佛恨不得将天地间所有美好的爱恋,都给予她。当日与她的断情绝义,果然是假的,他明明是深爱着她的,却始终不曾对她说出口。而她却做了什么?她却把真心和身子交托给了别人,嬴政,他从来都没爱过她,他根本是在利用她。
    他在利用她。
    她的眼泪狠狠地疯狂淌下来,趴在地上不停地呕着血水,她痛恨自己愚蠢和无知,害死蔚染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蔚染抬眸对她致以最后诀别的神色,她心中一凛,也顾不得身子的虚弱无力,拼劲全力连滚带爬地奔至他身侧,双手死死握住了剑柄,泪如雨下。她啜泣着低声说:“蔚染,我不要你死。”
    他对她轻轻一笑,柔声道:“这一世,你我无缘相守到老,下一世我们做百年夫妻,好不好?”她闻言,心中一痛,哽咽着再也不能言语。
    他见她缓缓松去握剑的力道,便一面安慰着她一面不动声息地抽去她指尖冰凉的刀锋,慢慢地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咽喉,她失魂落魄地凝望着他苍白的脸庞,挥起手对他狠狠地甩过去,那柄剑被她挥到了很远的地方,才铿锵落地。
    她哭着朝他大吼道:“什么下一世,你又在骗我,如若我们相遇却不能相认,又该怎么办?”说话间,她白细的手上早已血涌如注,挥开刀锋时,割下的伤口异常的深,深得血肉外翻,粘着红血丝的白骨森森可见,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将手捂在心口,因为这里要更痛上百倍千倍。
    蔚染面色一紧,急急撕扯下衣裳上的布条,捆缚在她的手指上,一圈一圈地缠紧,却又怕弄疼了她,便小心翼翼地打着结,简单地止血包扎。他们的周围,已然陆陆续续围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黑骑军,前面的士兵屈身蹲下,后面的士兵昂首挺立,手中皆持着深黑的弓弩,瞄准目标,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嬴政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了过来,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阴厉的目光,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姿态,自上而下的打量着泪流满面的她,那样的冷漠决绝,形同陌路,似是他俩并非是夫妻,从未有过肌肤之亲那般疏离淡漠。
    她却轻轻地笑了起来,用一种天真可笑的眼神与之对望,道:“政,你从多久以前便开始利用我了?”
    他的眼中没有诧异,表现出来的神情分外平静,似是早就晓得了即便不告知她一些事,她也会慢慢猜出一二。
    沉吟片刻,他方抬眸淡声道:“两年前。”
    那不是她入凤府不久以后便已陷入了他的圈套,想来十分可笑,自以为受到至高无上帝王的优宠,得天独厚的关怀,结果却是这般的不近人情,与帝王间,又岂会有真正的爱恋,这么浅显明白的道理,却始终相信着例外的存在,她轻摇头苦笑着,嘴角依然带着苦涩的血腥味。
    “两年前,你本该作为寡人的妃子入宫,却中途遭劫与人落跑,凭心而论,寡人势必将大秦江山翻覆过来,也要将你捉回,严加治罪,但寡人终究还是顾全大局,对外宣称魏国长公主宁死不从黑匪,以身殉国。”
    ——寡人不明白,你到底要些什么?
    这个透着淡淡无奈的语句,出自嬴政的口吻,她蓦然睁大了眼睛,莫非当年弘凤兮来晓晴楼寻她,便是为了此事而来,交予她的那一张白色的绢帕果真是可换回她的自由,因在世人眼里,魏国长公主早已亡故,英伟牺牲。
    嬴政早就决定放任她的自由了,若不是囚牛以蔚染性命作为威逼,为寻吟风线索所迫,踏进凤兮阁的大门,重新又聚首到了政的身边,眼下的一切又怎会沉痛地发生。与蔚染的断情决裂,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她终归是认命,情不自禁地沦陷入君王的温柔中,却逃不过被残忍的利用,这究竟是宿命,还是缘分?
    沉眸苦苦地嘲讽自己,如若是宿命,过得也太过得悲哀,如若是缘分,她真的宁可不要。
    “寡人并非若你想得那般……”他黑眸一暗,想了想,又无继续解释下去,只淡淡地道:“寡人并非一开始便利用与你,你回至凤府,发誓效忠于寡人,寡人自然无法饶恕你先前与男子私奔之罪,杖责必不可免。那以后又过了半年,寡人才复至凤府,那一夜撞见了你与那晓晴楼奸细躲在内庭窃窃私语。”
    那奸细自然指得是萧敬,她至今仍还不曾忘记那日被嬴政瞧见她与萧敬孤男寡女匿于灌木林内时,又窘又迫的模样,萧敬是急于想了解蝶画的近况,又碍于怕暴露身份,于是便邀她躲至人烟稀少的内庭,免得遭人怀疑,岂料嬴政却也恰好在那儿纳凉。
    而后便上演了彩凝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差点儿残遭失身,又逢嬴政出手相救,现在想想,彩凝那时为了攀上高枝,飞黄腾达,便不断地使出心计,以博宠幸,举动甚是出阁,嬴政大抵以为彩凝便是那晓晴楼混入的纤细,于是将计就计,来者不拒,与她风流了一夜。
    然之后彩凝并非再有下一步的深入举动,嬴政便不得重新考虑怀疑错了对象,而东守阁最接近他的人,仅二人,一是彩凝一是追月。追月素来行事内敛,不苟言笑,虽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却低调异常,并非十分引人注意。
    嬴政晓得她出门在外的日子,居于晓晴楼,也曾将她掳进卧房,罚她跪了整整一日,企图逼她说出内幕,然而她对袭击一事,的确不甚清楚,毕竟在她来到晓晴楼之前,这个计划便早已开始执行,他便也没再为难她,便径自回了咸阳宫。
    嬴政真正利用与她,是在再一次回到凤府的时候,那一日,冰天雪地,她裹着厚厚的裘衣循着与花信探查出的凤府地图,一路踽踽走着,却在那大片红艳灿烂的落梅下,停下了脚步,抬起头遇见了身前寂寞冰冷的他。她始终难以忘怀,他深不可测的黑眸中,泛着难以言说的忧郁与悲伤,这让她生出了怜悯之心,仿若眼前之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会笑会沉默的孤苦少年,因此,她渐渐爱上了他。
    爱,会使人麻痹神经,几欲连该怎样思考都忘却了,她甚至不曾怀疑过为何嬴政会忽然对她情始由衷,便欣然承下了他那不知来由的爱意,他为她不惜花费重大的人力物力,不惜与魏王签订和平停战协议,远至魏皇宫,取来了她最爱的白梅,遍栽在东守阁通往无垠湖的道路上。
    一个霸道无方、不可一世的帝王,口中对爱只字不提,却肯只为姿容平凡的你,付出偌大的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爱恋,心中的感动,又岂止是一点半点,那以后,她深深地爱上了他,不可自拔。
    而他,更深入对她的利用,便也一步一步地展开了。他自信却不自负,他揣测人心却从不妄自菲薄,他何曾不知追月在与他日夜的服侍相处中,萌生出了感情,他便堪堪利用这一点,对她用情至深,引得素来冷静的追月自乱了阵脚,妒恨交加,便深夜闯入她的卧房企图将她刺杀,而容月却刚好及时赶到,将其掳走。他的手段是如此残忍,一步一步地引导追月愈陷愈深。那时为何她都未注意到这里的奇怪,勾起唇,又是一阵苦笑,她成了他大事成败的最有利的诱饵。
    之后,追月果真招降了,嬴政也给了她允诺,赐封为虹妃,下月便可入主咸阳宫,成为三千粉黛中最接近王的一员。晓晴楼的情报皆一一到手,他本是可以将面容丑陋的她遗弃,却又为何待她仍如从前般温情。
    她不明所以,他似是知晓她的疑惑,黑眸一沉,淡淡道:“因为,你还有用。”随即瞥了眼紧盯着蔚染,她方恍然大悟。
    大抵是追月早已告知嬴政,那李生性情刚烈,定是宁死不屈之辈,绝不会降,而蔚染又是刺客的决策者,李生一死,大事小事皆归他掌控,那么利用她与蔚染先前的感情,又或许会逼迫他就范。她对于蔚染是否招降的决策,不是决定性因素,却是诱导性因素,至少会增加那么几层把握。
    嬴政竟然连此都算到了,那么他对于她的感情,了然而知,统统都是假的,内心不免万分的抽痛。方才她为他披上外衫时,刻意地覆着她的手背,深情款款;遭乱箭飞袭时,他将她紧紧地护在身前,拥在怀里的温情,都是装出来的,他表演的对象只有一个——蔚染。他要激得他,从容归降。
    一切的真相,都揭开了,心中没有坦然,只蔓延着无止境的难过,她微笑地凝视着嬴政,泪水静静地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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