垽历一五九年四月初三，垽成帝革除亓啸丞相之职，命其驻守边疆，手握兵权七十余万，占大垽全部兵力六成有余。
    垽历一六零年，垽成帝昏庸无道，听信谗言，一干忠将皆被发配边疆，亓啸识人惜才将其尽数收于麾下。众臣皆叹，大垽将不久矣。
    垽历一六二年，亓啸佣兵自立，宣其与大垽决裂。
    垽历一六三年六月初十，亓啸正式对大垽下达战书，泱泱大国竟无一人能与之匹敌。千万苍生陷于战乱之中，嗟叹：天之祸也！
    垽历一六四年正月十五，亓啸率兵攻于大垽帝都城下，亲弑垽成帝，立大陌王朝。
    大垽王朝兴盛三百一十六载，至此终结。
    ——《大垽本纪•成帝卷》
    垽子陌褪去皇袍，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幽幽立于阁楼上，望向楼下无边无际的士兵，心中无悲无喜。
    黑云压城，城欲摧。
    身后响起脚步声，他转身，是一身金甲的他，他笑。
    “我就知道，第一个找到我的一定是啸。”
    他看着他，刚过弱冠之年的年轻帝王，竟已鬓染霜白，满头华发垂直双膝。他依旧像很多年前一样淡淡的，甚至有些温暖的笑着，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
    他看着他，雄发英姿，意气风发。刀削一般的面庞，剑眉高挑，双目如锋，几年的历练让他更加的深沉内敛，王者之气不可掩藏。
    亓啸将手中的剑扔给他，他伸手接住。从腰中抽出自己的剑，他指向他。
    “我说过你这是养虎为患。”
    “我也说过我知道。”
    “我说过我总有一天会打败你的。”
    “我也说过我等着。”
    “你后悔么？”
    “朕，从不后悔。”
    他笑，甚至笑得比以往更加灿烂；他说“朕”，他在他面前从来只说“我”。
    举剑，亓啸进攻，垽子陌防守；亓啸逼近，垽子陌微笑，而后松开了右手。
    来不及止住的剑刺入他的胸膛，妖艳的血液染红了雪白的衣襟，如同那日花灯上偏偏飞舞的蝶。
    他看着他如蝴蝶一般坠落，满脸的不可置信与茫然。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开剑？若是你的话，不会败的。”他哑声，问他。
    是的，是他的话，一定不会败的。他熟读四书，博通五经，纵然有暗卫保护，也勤于武功演练。每次的练习他总是挑飞自己的剑，然后笑着看向自己，笑着对自己说，“你输了”。
    自己一直都打不过他，一直都是。
    摇了摇头，垽子陌心满意足的躺在他的怀中。
    他说：“我早就……败了……”
    ——啸，那你爱不爱我？
    ——当然。
    ——啸好狡猾……你就说爱不爱？爱不爱嘛？爱不爱嘛？
    “啸……我爱你……”
    “嗯，我知道。”
    “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
    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
    此之谓物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