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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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是为何啊?”夏侯叹口气,略带嗔怪地瞧了眼子潇,声音煞是郁闷:“打个架还能出那趟子事儿,他那体制也忒古怪了些。我可不敢再招惹他,等会儿又被甚么魔气扰了心,霜骨还不砍了我啊。”
子潇苦笑,面上神情格外温柔:“你就胡扯吧,二长老那般疼爱你,怎的会砍了你?”
本是出自内心的一句话,被夏侯听在耳朵里,竟不可思议地带上了某种别的味儿,她转瞬间便红了脸,一直红到脖子那。“你才胡扯……霜骨那老头子哪里疼爱我啦?说得好生肉麻。”
子潇奇道:“不疼?你从山上头跑了下去,还是他亲自从外头给你找回来的呢,说话可不能昧着良心啊,夏侯。”他双唇弯起邪邪一笑,贝齿雪白,一双眸子向上斜挑,风情万种地瞧着夏侯。
好美的一张脸。
将子潇瞧在眼里,夏侯竟暗自叹了口气,为何他这么一个如假包换的男子汉,竟能生得比她这个女子还要美上那样多?若不是……若不是自己心中已有了另外那人,整日这么瞧着子潇的脸,非喜欢上他不可。
“那是你不了解,”夏侯将眸子转向另一头,“霜骨那老头子特烦人,嘴巴利得跟刀子似的,每次都将我毫不留情地乱戳一通。”说话间她甚是气呼呼,但一双杏眼之中却仿若盛满了初春的江水,烟波柔情千里粼粼。
两人一站一坐又聊了会儿,任这池心亭中的熏风阵阵,将二人一身衣饰皆染上荷香,真乃熏香房般的一处地方。许久过后,子潇在一片荷花相碰声里分辨出观中小道敲钟之声,感叹眼下竟已是巳时了,便拍拍衣裳准备离开此处。
他刚从亭边长椅上站起身来,便被夏侯叫住。
“有事?”子潇转过身,一双含着桃花春水的眸子定在夏侯脸上。
如阳光一般明媚的少女面容,当真分外迷人。
夏侯定睛瞧了子潇半晌,忽然就皱起眉头,眸中竟有叹息之色:“子潇,你心情不太好是么?我瞧你方才那样久的时间,虽也笑了,但还是有些惆怅神色的。你若是有心事又不怕让我知晓,就说出来罢,我不会对外人讲的。”
她说的极其诚恳,子潇心中听着甚至感到温馨,但一想起令自己随时都在分神的那事儿,子潇便又不自觉叹了口气。
夏侯急了:“你……你若是不愿说也没事的,我不逼你。”
“并不是,只是那件事儿,我着实不知该从何说起。”子潇后退几步,又在那长椅上头坐了下来。夏侯见状,便也毫不犹豫地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大有一副“我就在这儿守着,你不许走”之势。
子潇在心中琢磨片刻,便将早晨夜袖来他房中所发生之事,统统给倾倒了出来,句句轻声,字字缓慢,声音间又极其动听,听得夏侯双颊绯红,已在心里给当成了故事。而后,子潇说完,缓缓叹了口气。
虽与夏侯认识没过几天,但这少女似乎与旁人并不同,她浑身好似皆笼罩着层名为“正义”的光晕,那光刺眼得很,刺得子潇打心眼里觉着夏侯就是个比男子还爽朗,还光明正大的好人。
眼下,夏侯听子潇道完,也不说话,只是一双眸子里竟悠悠转动着类似痛恨的神色,宛若许多漆黑浓郁的墨水。它们在她上一刻还清澈似泉的眼中渐渐蔓延,汩汩流动着,又像是不断延伸的黑色叶脉,连同她明媚的面容,也一同染上了痛恨的色彩。
“你……为何那副神情?”子潇垂睫轻声发问。他比夏侯要高上一些,漆黑的澄澈眸子宛若琉璃,映出夏侯那张被墨汁污染了般的脸。
转瞬间,浓郁的墨色褪去,夏侯睫毛上下开合,那些墨色便隐入在她的瞳孔中。她叹了口气,神情苦涩,抬起脸来仔细地瞧着子潇:“夜袖他,当真对你诉说情意?”
子潇不知她为何这般问,只好点头。
“那你,是答应了没有呢?”
“我甚么都没回答他,只是……只是抱了抱他。后来夜袖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我说平淡如水便好。谁知他却反问我‘夜夜歌舞荣华富贵不好么’。我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可我着实不爱甚么夜夜歌舞,也不爱荣华富贵金银满堂。”子潇朝着夏侯苦笑,神情无辜又不解,浓密的长睫轻轻颤动,将那花一般的容颜装点得更是惑人。
夏侯在心中狠狠将夜袖骂一顿,但面上未表现出一分一毫的不悦,只是极诚恳地望着子潇:“子潇,你也是很爱夜袖的,是不是?”
子潇愣了愣,随即展开一个略带羞涩的笑,一双眸子春水流淌:“我……或许是吧。”
说话间,夏侯瞧着眼前美不胜收的少年,忽然就没了语言。
他那双对万物都毫无希望的绝望眸子,也只有回想到夜袖时,才会流淌出凤凰羽毛般的光彩来,就好像一阵春风吹过,万物皆因其复苏。
夏侯想,他一定,是极其极其爱夜袖的。
可是,若夜袖知晓了那件事,还会如同眼下这般喜爱子潇么?
定不会的。夜袖若是知晓那事,或许会大怒一场,将这凡间给破坏成多年前他对付另外一人时的模样,而后便拂袖而去,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只是须臾间,夏侯便在心中画出了一道禁忌线,她将唇舌作为最严密的封印,打算将那秘密藏起。
子潇,你是个好人,我会让你幸福,让你永远被他深爱。
且看浮云空余夏,待到中秋酒玉盘。
夏侯在池心亭与子潇告别,回了通仙宫。子潇瞧着她的背影,只觉着这快活的女子竟也好似被黯然之色笼罩,一时有些感叹,这世上果真无论怎样快活的人,亦是有忧愁一面的罢?
夏季熏风迂回萦绕,将子潇身后如丝绸般的长发吹得泛光,一阵阵好似黑色波涛。他在亭中伫立良久,闻着充斥在四周的荷香,一只蜻蜓飞过来,落在他的耳朵尖上,几条细长的腿来回踩踏几下,又飞走了。
还有一事,方才是他未对夏侯说的。
此时此刻,恐怕夜袖依旧还躺在自己的床上,将黑羽毛般的睫毛静止不动,昏昏沉沉地坠入梦境,不省人事。
那时夜袖步步紧逼,让自己与他在一块儿。那样渴望的眼神与炽热的呼吸,子潇承受不住,只好飞指弹出沾了迷魂药水的银针,刺入他的肌肤血肉,他转瞬间便昏了过去。
想到那样一个冰雪似的人儿,昏迷前难以置信却又无奈苦笑的神色,心中就有些胀满的感觉。
被甜蜜所胀满。
夜袖定是极其了解自己的,所以才会露出那种即使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也能原谅的神情,眼中的宠溺掩都掩不住,就那般倒在子潇的怀里,头上的玉冠也落了下去,长长的黑发散了他满身。
只是……夜袖总有苏醒的时刻,到了那时,若他再次逼问,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呢?
子潇站在亭中,揉着额头苦笑。
也罢。
该来的,总是要来。
正午时分,子潇在饭堂解决完一顿素餐,正琢磨着要给夜袖带些甚么菜回去吃时,冷不丁就被人从后头给搂住了脖子。
“嘿子潇,正巧啊,你也来吃饭。”砚青笑嘻嘻的不怀好意。
子潇拍了拍心口,想我差点被你吓死,还以为是夜袖醒了跑来找我报仇呢。他将脑袋朝后头转了转,对上砚青的一双黑眼睛:“我都吃完了,正要给人带一些回去吃……”
砚青凑上去,鼻尖都快挨着子潇的脸了:“给人带?给谁带啊?”
“呃……给雪楼一个受了伤的伙计带,他昨日从高处摔了下来,腿疼……”子潇将声音装得很平静,一颗心却猛跳不止。
“噢?”砚青邪邪一笑,目光牢牢所在子潇脸上:“正好我身上带了些伤药,活血化瘀还能接骨,那我干脆便陪你一同回去吧。”他将手臂滑下去,搂着子潇的肩膀狠狠一用力,子潇就觉着快被他勒死了。
只是转瞬间,子潇就在心中飞速琢磨了好几种用来甩掉砚青的办法,但他最终还是暗自叹了口气,一双狭长的眸子转过去,掏出几枚钱币来买饭菜。砚青将子潇放开,凑到他跟前,瞪大了一双眸子:“哎呀,你这伙计的口味真是挑剔,我瞧瞧啊,酱豆腐,烧土豆,金针菇子汤……啧啧,早知晓前几日我也让你买饭了,这么会选。”
子潇横他一眼:“你若是也摔断了骨头,我下山去给你买猪蹄子!”
“胡说,我可是个道士,你见过道士吃肉么?”
懒得再与他争辩,子潇将那些饭菜全都用点螺的食盒装着,而后提在手上,一声不吭便要走。砚青见状,笑嘻嘻地就准备一把拉住他,谁知子潇身形微微一动,整个人就如同灵活的鲤鱼般滑出了砚青的手边上。
“嘿……我就不信邪了。”砚青心中一声惊叹,但面上还是露出了笑意,撒开腿就去追子潇。
但子潇是个甚么出身,南家的轻功与暗器功夫向来不是盖的,子潇见砚青竟追了上来,心中一横,便也施展出自家的轻功,白衣飘飘如同一阵雪白的风,转瞬间就吹过了好几处地方,反而让砚青越追越远,到最后竟完全瞧不见子潇的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