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吹云醒芙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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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见子潇这副模样,砚青心里居然也是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扎在了那上头似的。他在子潇的床边坐下,帮夜袖把他扶着坐起来,夜袖见砚青坐的位置不错,便将子潇的脑袋搁在了砚青的肩膀上。
    于是那张惨白却妖娆的面容,颤抖着浓密乌黑的长睫毛,完完全全被砚青给尽收眼底。
    嗯,好一个闭月羞花的漂亮公子。
    砚青在心里笑,这个人啊,还是像头一次见到他那样美丽,就连中毒了头发乱糟糟的,还是比旁人美出一大截来。只是……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像他进观的这些日子一样,对着自己露出贝壳一样白的牙齿笑,用那好听的声音,对自己说山下面城外面的俗世。
    砚青知道,子潇到溪云观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的,并不是一个厌恶了红尘又觉着自己不够格修道的人。
    记得有天,砚青从山下面买东西回来,半路上碰见了一只妖所以耽搁了路程,直到戌时才回到观中。他路过雪楼,发觉子潇窗户的灯还亮着,还有一抹清晰的人影站在窗前,自己便走了上去。
    果真,那时的子潇还未睡着,瞧见他来了,就用极其好听的嗓音与自己打招呼,还泡了一杯茶,问自己买回来的是什么。后来两人聊着聊着,就坐到窗户上头去了。
    他还记得,那时,子潇抬起一张雪白妖娆的脸,望着天上的圆月,声音像是从夜穹上面飘下来的。子潇问他,人这一生,人这条命,到底是由谁掌握着的呢?
    对于砚青而言,这个问题似乎只有一个答案,天。
    由天掌握。万物因天道而生,又因天道而衰落,反反复复,往复循环,如同黑白分明的太极,你怎样走都是一个圈一道弧。逃不出去,旁边的也进不来。
    那时他瞧着子潇惆怅的脸,心中便隐约察觉到了某些,于是望着子潇的眼睛,问自己能不能够帮得上忙。
    子潇笑了,一种很温柔,却又自暴自弃的笑,他说,砚青你帮不了我。
    自己再问时,他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直至今日,砚青才知晓,自己的确是帮不了子潇的。
    整片天地,都是这样清清冷冷了无生趣。
    夜袖将那瓶仙饮给子潇喂了下去,他惨白的脸总算是红润一些了,不再像是一片惨白的模样,呼吸仿佛也顺畅了许多。夜袖细细地瞧了他很久,叹了口气:“下一次毒发不知是什么时候……不过,真要多谢你了,夏侯姑娘。”说着便转头去朝夏侯拱手道谢。
    夏侯嘿嘿一笑,模样甚是爽快:“别谢我,我就是想跟霜骨倒着来。而且,这个子潇长得当真好看,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呢,所以就不忍心瞧着他这副模样。哎,我今日就在这儿跟你们一起守着他,等他醒过来,我得告诉他是我救了他……”
    “肌肉女想得美。”砚青白眼一翻打断了她,“这儿可是吹云园,清一色全是男人,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在里头待着,也不害臊!”
    “我害什么臊啊?”夏侯下巴一抬,杏眼显得极其漂亮。她本来就与砚青差不多高,这样一抬下巴便显出了些许气势:“你们有本事就在我眼前更衣梳头,我怕什么啊我,哼!”
    “你……我懒得跟你这男人似的女子说话。”砚青将脑袋偏到另一边,负手而立。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这绵延不断的雨水总算是停了,天上青灰色的浓重云团跟着风,散步似的缓缓散去,像是围观的人群渐行渐远。
    在这期间,夏侯因为耐不住饿,一个人跑出吹云园,去了饭堂吃了一顿,还很义气地打了一大钵子饭菜回来。等夜袖与砚青将钵子里的饭菜分成两份开始吃的时候,夏侯就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睁着双圆圆杏眼盯着子潇发呆。
    “喂,我说肌肉女啊,你不是看上我们家子潇了吧?”砚青嘴里含着一大堆饭菜,说起话来嗡嗡嗡的。
    夏侯反坐在一张高背椅上头,双臂搭在椅背上低着头瞧床上的人,头也不抬:“你管我呢。”
    砚青险些将饭给喷出来:“什么管不管你,我跟你说,子潇是我师兄的……的……的好朋友,好哥们儿,你可不许将他抢了去。”
    夏侯轻笑一声,抬起眼来瞅了瞅夜袖,又转回去:“看出来了。”
    “姑娘看出什么来了?”夜袖放下碗筷,一双眸子清如深泉瞧着夏侯,面上没什么神情。
    “咳咳,自然是看出你与子潇情同手足兴趣相投了……”夏侯干咳几声,满脸心虚遮都遮不住。她正想起身去喝水,却听见床上的子潇低吟一声,而后缓缓睁开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夏侯怔了怔,说“他……他醒了。”
    扑啦啦的好几声,夜袖与砚青同时朝着床铺扑过去,两道玉白的身影宛若从天而降的白鸽,就差没掉得一地鸟毛了。夜袖冰雕般的面上绽开笑意:“子潇,你可醒了,身子还难受么?”子潇眨眨眼,冲他摇头。
    砚青啧啧几声:“你可把我们都给吓死了,师兄都魂不附体了!”
    旁边的夏侯一把推开弯着腰的两人,瞪着鹿一样的杏眼,将子潇整张脸都瞧了个遍,感叹道:“唉,这世上怎的有这般美男子,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在……咳咳,头一次看见”说完,她又朝着子潇嘿嘿一笑:“子潇子潇,是我救了你啊,我叫夏侯荧,你叫我夏侯就……”
    砚青一把将她扯开,神情颇为不爽:“你害不害臊啊?子潇是个男孩子,你就这般凑到他眼前,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啊?”
    夏侯站着晃了晃,耳朵里只听见炮仗般的句子,句句都刺耳得紧,于是她“啧”了一声,一脚踏在跟前的椅子上头,膝盖弓起来,弯下上身将左手搭在腿上,右手伸到背后拔刀:“小道士,侠女我前头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就不会发飙,眼下雨也停了,你就跟我去院子里大战一场好了!输了你从今往后都不许说我不害臊,如何?”
    床上的子潇听着他们对话,脑袋里一时反应不过来,没等他开口说话,砚青就咬着牙与夏侯一同冲出去了。夜袖回头瞧了他们几眼,又转回来望着子潇,他走过去,在子潇身旁坐下来:“你好些了?”
    语气很温柔,让人想到天边软软的白云。
    子潇点点头,又将手从薄毯里伸出来,做了个喝水的动作。夜袖手掌一抬,几缕幽绿的清风就从他的掌心中旋转着腾起,将桌上的一杯水给卷了过来。他将子潇扶起,神情柔和地将那杯水喂进他的双唇里。
    或许是嗓子没那么干了,子潇舒了口气,怔怔的瞧了夜袖许久,又苦笑:“我昏过去多久啦?怎么觉着好几百年没看见你了似的。”
    “我早晨去找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昏过去了。先在床上躺几天吧,睡在我这儿也没事。”
    子潇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睡哪啊?跟我一块儿睡呢?我可是个不喜欢女人却喜欢男人的……哎呀!”
    完了,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怎的将这事儿给说出来了?这可死定了啊……
    子潇瞬间便羞得满脸通红,惊呼一声钻到了薄毯里,不敢去瞧夜袖的神情。但那毯子有多厚?只是一张半透明的蚕丝毯子,子潇在里头卷成一团的模样被夜袖看得清清楚楚。
    像只病怏怏小猫。
    仿若是一个幻觉,夜袖身后是雨后初晴的天,他背光而坐,面上的神情却像是雪山融化的清泉,一抹洁白无瑕的笑,悄悄在那精致的唇边绽放。
    他就这般坐着,将这世上最为温柔的笑容,送给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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