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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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光宝殿。
宝殿中央,屹立着帝王神神像在周围的金光照耀之下,栩栩如生。整座宝殿都弥漫着神圣的气息,如同莲花可远观而不可触摸也。
圣帝徘徊在明净的神像旁,他紧皱眉头,全身紧绷着,烦恼犹如排山倒海之势不断充斥着他的脑海,挥之不去。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啊!”
圣帝烦恼,所为何事?原来这段时日遭此诸多不幸之事,竟连自己也料想不到。魇领竟会驯养如此巨毒的丧尸,如此一看,多半是毒人公羊成峰已然是出世了。这老毒怪物,三十年前就已经败在我手下,时至今日,他竟发明出令人丧心病狂的奇毒,这闭关修行三十年之久,他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圣帝狠狠攥紧拳头,闭眼长叹。
“医魁大人驾到!”殿外传起一声洪亮的禀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驼着背从殿门边徐徐来到圣帝旁,躬身道:“苍天兄,别来无恙?”
圣帝连忙扶起面前这位驼背的老人,回礼道:“原林兄有礼了,这些时日我都在惦记着你呀,本想把我新收来的徒儿介绍给你认识,他的天资非同一般人,可是……”
医魁截住他的话,道:“可是他却受了重伤,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伤,对吧?”
圣帝点了点头,面上带有歉意之色,道:“本来这些小事不想劳烦你老兄,但我徒儿这伤可真非同一般,连我的圣术都治不好,你这大老远匆匆赶来,我招呼不周,请见谅了。”说着便双手抱拳,垂头再次表歉。
医魁摆了摆手,脸上尽露喜悦之色,微笑道:“苍天师兄你这是言重了,我老夫自来游历江湖,什么大事小事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千里迢迢赶来,更是连小事都不如,闲话少说,快带我去看看这位小兄弟伤势如何。”
“好,好。”
兄弟相见,不免一阵嘘寒问暖,这一路走来,圣帝简直当医魁视如上宾,但大多还是以兄弟相待,闲话也多不胜多,有时也翻出陈年旧事。毕竟是多年不见的兄弟,竟谈得不亦乐乎。
“如此看来,原林师弟你的医术已然是世间无人能及了。”圣帝道。
“不敢当,只是世间的某些未知病痛,不是老夫一时能发现,及时救治。我只是尽己所为罢了。”
“原林师弟这你说得……到了,到了,就在这里,请!”圣帝停住脚步,往门上一推,伸手示意道。
医魁往里面环视四周,只见寒舍中央摆放着一张木圆桌,桌上的茶几寥寥无几,桌旁的床上躺着一位昏迷的少年,脸色苍白,尽是难看。
医魁定睛一瞧,这少年的脖颈上的伤深可见骨,周边的血呈紫黑色,不多想便是中了剧毒。具体是中了什么毒,医魁只得上前为少年解开上衣,方可瞧清。上衣一脱,一股幽黑如墨的气息在这位少年身上隐隐若现,不时还散发出浓重的腥气,甚是难闻。伸指触摸,幽黑的气息仿佛荡起圈圈涟漪,又似有灵性一般,把医魁的手指染黑了一截。
“如何?”圣帝靠近杨恒的床边,问道。
医魁神色掠过一丝惊讶,随即镇定道:“这毒伤,依我行医多年,曾未见过,但它发出的气味就像墓碑里埋葬已久的腐尸之味,极为一致。老夫细想,这位小兄弟,多半中的是千年曾未一见的尸毒!”
圣帝喜形于色,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担忧之色所替代,说道:“原林兄果然医术非同凡响,你看这尸毒,依你高明的医术,可否将这微不足道的尸毒解掉?”语气之中大有赞叹之意。
医魁望了望床边的少年,深深叹了口气,他抚了抚两腮边白长胡子,神色肃然,郑重道:“若解此毒,依我的医术,莫说半个多月,能不能将他身上的尸毒尽数解掉,老夫只能尽力而为了。况且,”他的眼角略略瞄了圣帝一眼,继续说:“我的寒舍里还有几位病人需要老夫去救治。苍天兄你若不怕我薄待这位小兄台,边让他来我此处就医,你说如何?”
圣帝沉吟一声,眼中盯着杨恒,见杨恒紧闭着眼,脸上微露痛苦之色,不由得吸了口气,决然道:“如今之计,唯有让杨恒跟随你这位鼎鼎大名的神医游遍天下了。”话毕,圣帝干燥的白唇上划出完美的弧线,一脸轻松的笑意,犹如放下了肩负重担的包袱。
医魁面无表情,扶着胡子缓缓点了点头,似乎他的脑海里正想着什么事情,随即又问道:“敢问圣帝,老夫在此,总见不着蓝灵蓝大侠的身影?”
圣帝此时顿了一下,不加犹豫说道:“蓝灵师弟修行短浅,正在外边闯荡天下,不能来此见你老人家一面,原林师弟可别见怪啊。”
“不敢,不敢。”
“倘若原林兄能留此几日,咱们俩得好好叙叙旧,如何?”圣帝似有挽留兄弟之意,央求道。
医魁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婉言道:“不必了,老夫这就起身返舍,顺道带上小兄弟,至于叙旧,待日后有缘,再次一聚,老夫必定跟你坐在一起,品茶相叙。”
圣帝理解到杨恒的伤势已然不可怠慢,也不好推辞,道:“那好罢,你便收拾一下,我命人备辆马车送你。”
以蓝灵的道行,恐怕不只是圣帝口中所说修行短浅,需要在江湖闯荡数日。相反,若不是有碍于不为人知的秘密,作为兄弟,圣帝又为何不把蓝灵被魇领擒住的真相相告于医魁。
黄昏,夕阳西下。
昏黄的阳光撒在黑暗宝殿的殿顶,给顶上砌得并列整齐的头骨披上一层金黄的薄衣,似乎阴森得豪华。夜晚即将要降临,殿门前躺在地上的几具腐尸缓缓起身,往门两旁并列站着躬身,仿佛在迎接甚么。
黑衣人与面具男缓步来到殿门前停住了,黑衣人望着宝殿,眼神迷茫,似乎深有感触。
“请。”面具男礼貌伸手示意道。
黑衣人扭头望着面具男,又把目光移向宝殿那笨重且镶着骨骸的大门前,不禁犹豫了。门里究竟等待他的是甚么,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但又不能不进去,因为他的脊柱被面具男手上的匕首抵着,一有甚么叛逆的举动,便会丧命。他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总管,人已经带来了。”面具男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
“下去吧。”释真从大理石高台上来到黑衣人面前,微笑道。
黑衣人四周打量一番,除了在丧尸穴所见过的尸骨墙,跟这里的尸骨墙一模一样,还隐隐约约弥散着一股血腥味。此外,两旁还多了数根并列发着微光的蜡烛。光线刚够照亮宝殿。
“释真,你把这里弄得跟墓碑一样,再这样住下去也不会活太久的,”黑衣人拍了拍释真的肩头,神色带有戏弄之意,笑道:“不如我给你介绍个好地方如何?”
释真依旧微笑:“这里的尸骨墙,都是武林高手所积累的结晶,倘若再加上圣帝,那将更完美。可惜啊,都老了。”释真的脸色大变,显得忧郁。
黑衣人听他讲了番语无伦次的话,便移开话题:“不知你老人家这次叫我来有何事呢?”
释真随手从身上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递给他:“听说杨恒中了尸毒,你拿着救命丹去救他吧。”
黑衣人笑而不接,语气冷了些许:“你要救杨恒,没听错吧,他难道不是你的克星吗?”他顿了顿,“条件?”
“你果真是聪明人,听说圣帝把曹轩接到你山上去了,你能否把他带回来?”
“呵呵,有这种事,不过,那名叫曹轩的男孩跟你有何过节呢?”
释真眼帘微微下垂,以至于闭上了眼睛,“倘若不能,那我就不勉人所强了。”他直接把药丸塞到黑衣人手中,“救人要紧,你走吧。”
黑衣人望着释真,这老狡猾到底葫芦里卖的甚么药,会好心硬要救杨恒。“这丹,不会是致命的毒药吧。”
释真笑而不语,转身便往高台上走,“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杨恒横竖都要死,倒不如先给他服下丹药再说。”
黑衣人怔了片刻,于是毫不犹豫便往门外走去,没再说甚么。
这时,面具男从殿门进来了,与黑衣人擦肩而过,并对视了一眼。
“总管,你就这样放他回去吗?”面具男疑惑问道。
“呵呵,没那么简单。”释真从怀里摸出一柄漆黑得散发出光泽的短剑端详着。“我早就料到他们会来偷这柄剑。”
“那究竟是为了甚么呢?”
“你说,我们的实力,难道连一百个曹轩也夺不走吗?”释真冷哼,随即深吸一口气,不再言语。
黑衣人飞奔在葱葱郁郁的树林里,正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明炉山。忽然听见一些细微的响声,他下意识扭头一看,面具男不知甚么时候已经与自己并肩了。他大惊,像猫一样四肢着地且迅速后退了数十来步方才停下。
“为何跟踪我?”黑衣人站起身,神色戒备,并充满疑惑。
“杨恒果真是圣王啊,他可算是我的劲敌。”
面具男轻轻按着自己的白面具,毫不犹豫卸下来,一张英俊的脸孔完整地暴露出来,光洁白皙的脸颊,棕如茶色的眸子,高挺的鼻,十足是个美男子。他那樱桃般红润的嘴唇微微一笑,露出洁白无瑕的牙齿,似乎在张扬自己的高尚与优雅。
“你如何知道他就是圣王?”黑衣人眸子稍稍斜了斜,“他只是个小孩,没甚么出乎意料的能力,现在我们也在怀疑他究竟配当圣王。”
“兄,你难道不知在丧尸穴里的丧尸。”俊男的语气些许傲慢。他望着黑衣人,仰了仰头,“他是我的宠物,也是我的武器。”
“丧尸跟杨恒有关系吗?”
“没,但自从它吸了杨恒的血后便化作一堆枯骨,而且还是你刚来宝殿时我才发现的。”
黑衣人惊讶心想,不会吧,杨恒的血难道会有剧毒?不可能,就算有剧毒,丧尸本身也是条死尸,只不过是条任由人控制的死尸。难道杨恒是……
俊男随身摸出一枚手掌大的血珠,血珠泛着微亮的红光,透着一股愤怒的气息,微微颤动着。“这是从丧尸的体内残留下来,我把它暂封住了。”
俊男见黑衣人依旧面无表情,他垂下头,神色凝重,过了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唤血力量。”
“唤血力量,是暴怒吗?”黑衣人瞳孔收缩,倒抽一口冷气。
俊男没有回答,他凝视着血珠,口中却动了几动,好像在念甚么咒语。突然,血珠颤动得越来越强烈了,以至它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缝。一条强烈的金光从裂缝里流淌出来,耀眼夺目。宛如巨蛋里的暴龙正用锐爪疯狂地捅裂自己的保护巢,发出阵阵的“咯咯”的微裂声。
黑衣人怀中摸索出一枚银针,打算趁机行事。
“别紧张,放松点。”
血珠上的裂缝开始蔓延了,更多条金光也流淌了出来。
“来吧!”俊男迅速把血珠向上抛去,同时反手从腰间拔出匕首,跃了上来。
血珠顿时碎成无数碎片,四下迸射,每片鲜血般红艳的碎片蘸到地上,或树桩上,便会化作一股火焰消散,然后留下焦块。
一团红如鲜血的火焰悬浮在空中。
这不是团普通的火焰,它仿佛有生命。
但没料到的是,它忽然睁开一双眼睛。
一双墨如毒蛇般的眼睛,它的双眼,给人以一种惊惧。让人感受到它的愤怒。
无论谁看到这双眼睛,心里便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就像掉进一个深渊。
黑衣人与俊男也不例外。
可俊男还是紧握匕首,向那团火焰砍去。
倘若说火焰只是个虚体,那么他的举动是多余的。
刀锋穿过火焰,分出了两团火焰,但又骤然合并。
“没用的,甚么样的攻击都不能对它造成伤害,你这样做只是徒劳。”黑衣人大喝道。
“谁说的。”
俊男落地,匕首入鞘,微笑不语。
黑衣人望着他,眼里满是惊讶之意,刚摸索出来的银针又揣进怀里。
或许只有黑衣人与俊男才知道怎么回事。
忽然间,那团火焰顿时像炮弹一样炸开了。狂风大作,风不知从哪里来的,直吹得四周树林甩头般摇曳。
狂风掀起黑衣人身上的披风,但吹不摇他。
这种狂风,换谁都能被掀倒。
但他却如座山峰般一动不动。
“怎么样,你不是说甚么攻击都不能对它造成伤害吗?”俊男说道。
黑衣人深深叹了口气。
“你用的是风神的神术。”
“你错了。”俊男辩驳道。
“那是我的邪术,镰风。比神术厉害多了。”他傲然道。
黑衣人无奈摇摇头,眼中充满悲愤。
没想到,一个仇恨,足以能让他由一个快乐活泼的男孩变成另一个人,一个忧郁、怨毒的人。
“你还是不能原谅他。”黑衣人说道。
“你别跟我提起他!”俊男大吼道,随即平静下来。“他杀了我母亲。”
黑衣人迟疑了片刻,道:“我想,他一定有他的苦衷,或许是意外,永一。”
“哼,意外?”
永一凝视着黑衣人,嘴角忽然露出笑意。
“那么,你杀了杨恒的父亲,也是意外?”
黑衣人愣住了,浑身上下都能感到一股冰冷,直冷入骨髓,就像一枚针刺入他的心,疼痛至极。
永一就是那根针,那根比毒蛇般更毒的毒针。
其实,最毒的并不是蛇蝎,但比蛇蝎更毒的,是人心。
永一见他的头垂了下来,他的笑容更为灿烂。
这种笑,不是开心的笑,而是怨恨的笑。
“没错,也是意外。”黑衣人淡淡说道。
“你放屁!”永一怒喝道。“那时的你,要不是你执意去收复火神,他的父亲会因此丧命?你知道,唯一能让火神拥有思想,只有代价契约!”
黑衣人不语。
“你之所以要用黑布蒙蔽自己的脸,是怕杨恒会认得你是他父亲的朋友。可是,你能蒙的住自己,但是你却不能蒙住自己的良心,自己的愧疚。”
“你说得很对。”黑衣人语气轻了些许。“但还有许多事,你还小,不懂。”
“我不懂,哼哼。”永一斜了斜脸,继而又说道:“是啊,这只是你们大人的事,我这个小孩不会懂的。”
黑衣人又不语。
永一望了他好一会儿,便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他。
“你快走吧,去救杨恒,他的尸毒不可久待。”
“你长大了,永一。”黑衣人说道。“但我要奉劝你一句,不要带着仇恨活下去。否则,你将会活得好累,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