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天已近黄昏。
    审讯室里，刑讯人员仍在梁康健的督促下折腾凝雪。
    几名打手把凝雪按在老虎凳上压抑住她的右腿，往小腿下垫石块。
    “不，别压折了我的腿，我求你们。”
    凝雪终于开口哀求了一句。
    梁康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坏笑。
    梁康健：“怎么了，杨小姐，受不住了吧？准备招认了，对不对？其实，你若放聪明点，不就可以少受这许多冤枉罪了吗？”
    凝雪：“叫我招？让我认下称我是共~产党的诬言？你妄想。我没做过的事怎么可以承认？只是，我这腿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是准备报效党国用的。你们怎么打我都行，但无权弄坏我的腿。”
    梁康健咆哮起来：“老子今天就是要压断你的腿。我就是要让你成为废人。怎么了？给我上！”
    拷问凝雪的房间外头的走廊上，王春兰领着凝雪的同窗们想冲进去救出凝雪，与挡在走廊过道中荷枪实弹的卫兵紧张地对峙着。
    带着卫兵们把守拦阻的军官挥舞着手枪朝王春兰她们嚷道：
    “你们都给我回去。这儿没你们的事。她是赤党的嫌疑人，我们的长官正叫梁教官审讯她。”
    “你胡说。她是我们的队长，尚长官最钟爱的优秀学员。你们凭什么说她是共党的嫌疑犯？你们有什么证据？就凭那个小偷的一面之词吗？太荒唐武断了吧？你们关押凝雪，跟尚长官说过了吗？”
    王春兰义正词严地说道。
    “快回去，再不回去，我便以同犯的罪名把你们全扣起来！”
    军官色厉内荏地嚷叫道。
    王春兰她们没有半毫退后的迹象。
    士兵们“哗”地举起枪，对着王春兰她们。
    女特工学员们毫不示弱，“刷”地齐齐抽出手枪，把枪口指向军官和他的士兵们。
    军官：“你们想造反呀？”
    王春兰：“谁在造反？你们趁尚长官不在，扣下了她的学员，我们的队长。你们眼中还有国法军规吗？”
    军官：“叫你们回去，听见没有？”
    王春兰：“我叫你们让开，我们要见我们的队长！”
    军官：“反了你们。弟兄们，上，把她们全抓起来！”
    军官身边的士兵欲蜂拥而上。
    女特工学员们脸无惧色，一个个迅捷地压弹上膛。
    士兵们惊住了，重又退回了原地。
    双方持枪相对，气氛紧张异常，随时可能爆发火拼。
    换上了军装的尚云蔚突然来到了廊道的入口处，王春兰她们的身后。
    尚云蔚：“住手，都给我把枪放下！”
    王春兰她们扭头，看见了尚云蔚。
    王春兰：“尚长官，队长她……”
    尚云蔚：“你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我就是为这事才提早赶回来的。”
    士兵们见了尚云蔚，一起垂下了手里的枪。
    军官不由自主地，恭敬地朝尚云蔚行礼，开口想说什么。
    尚云蔚制止了军官的发言。
    尚云蔚：“什么也别多说了。凝雪在里面吗”
    军官支吾着：“在，她……在里头……”
    尚云蔚不再问话了，直往审讯室的门口走去。
    王春兰她们跟从着尚云蔚匆匆往里行走。
    士兵们见此情形，纷纷避往一旁，让出路来。
    尚云蔚和她的女特工学员们快步穿过全副武装的卫兵跟前，沿着廊道向审讯室方向疾趋。
    梁康健正要给被绑在老虎凳上的凝雪，小腿下进一步加垫砖块。
    门外，带领士兵拦挡王春兰她们的军官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轻声地在梁康健耳边嘀咕了几句。
    梁康健惊慌了，转身对身后的严德圣说：
    “严长官，我有点急，要出去解一下手。”
    梁康健没等严德圣表态，便跟着那名军官走出了审讯室。
    两个人从走廊旁侧的拐角处步下了楼，由一扇窄小的门中疾穿而出，离开了特工学校的教务楼。
    到了没人的地方，军官转头惶恐地问梁康健：“同志，怎么办？”
    梁康健：“小何，看来，我们快暴露了。为今之计，唯有尽快离开这儿。我们输了，我们的组织这回输了。唉，想不到杨凝雪会这么硬。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呀。”
    小何：“梁康健同志，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赶紧逃命吧。趁我们的真实身份还没有被反动派察觉，我们快撤离这里。”
    梁康健：“好，我们走！”
    尚云蔚带着王春兰她们步入了刑讯室。
    凝雪见了尚云蔚，眼露惊喜之色。
    尚云蔚看着浑身是血，遍体伤痕的凝雪，心感酸痛。
    “凝雪，你没事吧？他们是怎么了？竟把你打成这样！”
    王春兰她们扶起凝雪，伤感地纷纷询问。
    凝雪：“姐妹们，谢谢你们。我带累你们了。”
    王春兰：“哪能这么说呢？你是我们的队长，我们至亲的姐妹。我们是系在一根藤上的葫芦。你遭了难，我们出手相帮，理所当然。”
    尚云蔚：“凝雪，告诉我，这事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什么会被他们押到这儿受刑？”
    凝雪把目光移向尚云蔚，眼里满是委屈的泪。
    凝雪：“尚长官，我是冤枉的。他们说我是共方地下党派来潜伏在这儿的坐探。他们非要硬逼我招认。我不肯承认这莫须有的诬言，他们便对我酷刑拷逼。尚长官，请相信我，我是无辜的。”
    尚云蔚：“凝雪，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凝雪，你受苦了。”
    凝雪：“尚长官，他们怎么毒打我，我也受得住。可我不能忍受他们胡乱加给我的罪名，摧残我饱经训练的腿。尚长官，今天您若迟来一步，我的这条腿真快报销了。您在我身上花费的心血也将白用了。尚长官，凝雪如今并不畏惧死亡，您教给我的党国特工的职责，我牢牢地铭记心头。只是，我实在不甘愿蒙受着这般诬捏出来的罪名，含冤遭耻，不明不白地死去。”
    尚云蔚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凝雪。她把她那双威丽的俏目转向严德圣。
    尚云蔚：“严组长，你根据什么断定我的学生杨凝雪是共谍？你凭什么未经我的允许，趁我外出之时拘押她起来，对她严刑拷打？你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吗？她是国民革命军未来的军官，保密局的特工，在这儿受训的。她不是可以任意拷问的罪犯。你也是老特工了。你在我加入军统之前很早的时候就跟随戴老板了，是吧？记得戴老板定下的规矩吗？己方的内部人员，即便犯了再重的错，有了天大的嫌疑，拷问他们时，也不允许肆意击打他们的骨头、关节、头颅等要害部位，否则动刑者将被严惩不贷。这条军规，你不会那么快就忘了吧？”
    严德圣：“尚小姐，我本来也不想怀疑杨凝雪是共~产党，更没有逼问她的意思。只是，梁康健教官根据今天上午，那个混进军事禁区，闯入女生宿舍的可疑人交代的情况，便一口咬定杨凝雪是共~产党。他说得十分肯定，信誓旦旦，称他的判断绝不会有差误。我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他了。”
    尚云蔚：“梁教官人在何处？快把他找来，我要当面问他。”
    特工学校的围墙附近，突然响起了几声枪响。
    两个爬上墙头准备往外跳的身影有一个中了弹，发出惨叫声。
    两条人影全掉到墙外头去了。
    “报告，梁教官和何队官剪断了围墙上的铁丝网试图翻墙逃走，被警卫打伤，跌到墙外头去了。”
    执勤的军官疾步走了进来，向尚云蔚和严德圣报告。
    尚云蔚：“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看来还是发生了。梁康健，他本人，估计八成是共谍。快，马上召集人马追出去，尽可能给我抓活的！”
    严德圣：“尚小姐，想不到这混入特工营地的红色特工竟会是梁教官。这梁教官刚才还口口声声地说要抓捕共方的间谍帮我立功。现在看来，他自己才是个地地道道的，遮掩得极深的共~产党的坐探。唉，我有眼无珠，上了他的当。尚小姐，还望你恕罪，多多包涵。”
    尚云蔚：“这事，待会儿再跟你计较。春兰，你们快扶凝雪到医务室，叫军医给她疗伤。”
    特工学校的围墙外，梁康健身负肩胛骨贯穿伤，失血不止。小何搀扶住他拼命往不远处的山林里跑。
    后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手电筒照出的光束。
    小何：“快走呀，梁康健同志，他们追来了！”
    梁康健：“小何，我不行了。我伤得太重，跑不动了。你撇下我一个人跑吧。记住，尽量活下去，坚持革命，为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战斗到底！”
    小何：“不，好同志，我不能丢下你……”
    小何的话音未落，林子里边突然鸣起了两声枪响，两颗子弹准确地穿透了梁康健和小何的头颅。
    梁康健与小何双双倒地，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气绝身亡了。
    林子里，现出了一个黑影。
    黑影朝倒地的梁康健跟小何靠拢了两步，观察了少顷，确定了被击中的两人绝无生还的可能性后，疾速往山林深处窜去。
    士兵们赶上来，发现梁康健等两个人均已气绝。
    尚云蔚随后赶到，看着地上两具被打爆了脑袋的死尸，沉思了起来。
    “长官，怎么办？”
    一名特工军官问道。
    “把尸体收敛了，回去吧。我要亲自提审那个自称是共方的联络员，诬枉凝雪的人。”
    尚云蔚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