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 第3章 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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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日出时分王公公便至,替我换了一身官服引我入宫。
“清予公子只需跟着王上走便是,切记莫要抬头。”在马车上,王公公如是吩咐道。
莫要抬头?我细细想了想,两年没回过国都,不曾上过朝堂,应当是没有人识得我的,为何不能抬头?
“王公公,难道清予生的可怕?”我摸了摸脸庞,王公公但笑不语。
幼时常常有人赞我长得好,与我娘如出一辙,不过还多了份书卷子气,并且刚性了点。初到边界时荣烈见惯了蛮汉子,还以为我是乔装的女子…莫非我在边界呆了几年,愈发面目可憎了?自从父亲与娘去世后,为了以免我看到自己的脸想起娘便不在意起来了。
我转头刚想问问十二,却见他低下头咳了几声。
果然!
我认定那是十二为人老实,但又不忍心当面说我面目可憎。我不再谈及相貌之事,以免做出叫人尴尬之事。
过了宫门,一个宫人带走了十二,王公公带我到了承安殿。
“王上早起有沐浴的旧习,火气也有些大,望公子小心伺候。”王公公低声述着,他说完不多久,新王便披着衬衣出来了。
王公公唤来一群宫女,或端着水或捧着软巾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似乎都怕火气大的新王迁怒。
我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新王---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算的上是人高马大,却没有憨笨之感,只有无尽的压迫而已。乌黑的头发束起,称得那张脸愈发刚毅,薄唇紧紧地抿着,我又想起边界女儿家常说薄唇最是无情人,现在想想也是真切,帝王何来情?最叫人心惊胆战的是那一双瞳仁蓄满了沉静的黑色,宛若欲吸人魂魄,又似要看彻人的心扉。
我静静的目睹新王庞大的早起仪式,直至他直勾勾的望过来,叫了一声:“苏公公?”
我愣了愣,左右看身边无人,瞥见自己身上的宫人服,才意识到我正是新王口中所谓的苏公公。抬头望去,新王眼底荡着一抹笑容,全然没有火气大的模样。王公公及一干宫女神情各异,不过都是忍俊不禁的样。
我上前扶着新王,心底暗暗道:没想到新王也喜好打笑人,定是我那面目可憎的脸发愣时看起来滑稽,才叫他们发笑了。
接着无非是上朝,我与王公公站在王座两旁,远远的传来一声上朝的喊叫,这戏,便开演了。
殿上大约站了二十多人,人人手上捧着木牒,上刻有官职以及姓名,按文武站成两排,官职从大到小排下。
右边文官第一人便是丞相,真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算是识得他,他为人阴狠,其儿更是行为放浪,先王在位时多次想削他官职却不成,但若是新王…只怕是活不了几年了。
“众卿可有事要奏?”新王凌厉的声音在殿上回荡,右列第三个人站了出来,木牒上刻着兰州侯,他先是躬身,才缓缓开口:“臣有事请奏。”
我看了一眼,是个十分正派的人。
我小弧度的偏过头去,那新王眼里却无波澜。新王实在难以揣测,从短短的相处来看确实是个有资格一统天下的男人。
“允奏。”
兰州侯再一躬身:“禀吾王,吾王已于月初颁布王诏---霍国上下民税两成,但前些日子却有难民来至兰州,言俊州税收仍为四成!臣,不得不怀疑俊州侯有异心。”
我埋头笑了笑,不是新王的人,不过十分圆滑。若难民之事为真,他定然存了一份心思,希望禀告此事惩治了俊州侯并且妥善解决难民之事,在百姓之间得名声。若难民之事为假,那他的消息灵通,有胆量。并且,无论如何,依他之意,他的怀疑是无可奈何,是出自对王上的忠心耿耿,因此,无论俊州侯如何发落,他绝对无事。
我又偷偷看了一眼其姓名---李渊。
语毕,另一名文官步出,躬身反驳兰州侯李渊:“禀吾王,俊州侯一向忠心耿耿,绝无异心之说,不过是小人挑拨,望吾王明见。至于税收之事,权是因为俊州侯重病在身,但在三日之前他就拖着重病改了民税。”
我皱了皱眉,这岳州侯存心包庇,且脱罪之理根本站不住脚。不过是传达王诏,即使重病又有何难为?这样的人为何还存在于朝堂之上?我不知为何又偏了偏头,收到新王似笑非笑的神情,又见丞相上前说理,顿时一目了然。
堂堂丞相,为何干预州侯之事?唯有一个答案:包庇。我不自觉的聚眉,丞相,岳州侯,俊州侯,甚至还有其他州侯的参与,令他们的位置更加固若金汤,难以动摇。我略一沉思,将目光投在文官第二人的身上,那人生的俊秀,明眸皓齿,我识得他,是荣烈的弟弟,临水侯容靖。
我有几成把握,容靖是新王的人。
且不谈容家与苏家一般世代忠良,且他位高权重,为人睿智。新王提拔自己的人,一定得接近丞相,丞相之下是左卿,但左卿掌管七州侯,若有篡位之意非同小可,因此历代左卿都是无人在位。那么接下来的就是临水侯!
此时下方已是多方争辩,我也隐约有了几分了然。
除了俊州侯、岳州侯以及丞相,其他的小官不足为据,不是攀炎附势便是事不关己,只要拿下他们三人即可。
陈渊此人应当给予小恩小惠收为己用,若是新王,他必定会臣服。
新王站起身来,我收到王公公的眼色低头搀扶着,在新王冷然的目光下那些官员的气焰仿佛都灭了一般的安静下来。
衣袍宽大,新王长茧的长指在我手中写下一个武字。随后,新王严肃而无丝毫波澜的声音窜入每个人的耳里:“武官可有事启禀?”
武官中的第一人上前:“禀吾王,镇国大将军霍逾领兵三十万,仍出关外。”
霍…逾!我大吃一惊,是四殿下!废太子!从未听说过废太子成为镇国大将军的事例,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少时当过四殿下的侍童,那人善文善舞,的确是可以与新王一较高下的人物。但他向来宅心仁厚,怎么会上了战场?并且我在边界,怎从未听说过此事?如今他不回国都,即意为不服从…我叹气,王位之争出乎意料的复杂,四殿下手握重兵,若是要造反绝非难事。他身为镇国大将军,想必是功绩累累,深受百姓爱戴,又是王室中人…不但难擒,且难治,这实在是比丞相之事难了千万倍。
新王不甚在意的回了一句打发了,宣布退朝。
新王似乎有意去御花园,我只得跟着,拾掇拾掇乱了套了的脑袋。
“如何?有何见解?”
我垂眸:“粗藤当以年折,日侵一寸则不足为惧。”
“甚好。”他启唇,有些愉悦的模样:“那镇国大将军呢?”
这回我没有那么决绝,只是略带恳求的意味说道:“吾王可否派贱民前去说服将军归顺?”
新王莫名其妙的沉了脸,浑身阴霾,离他最近的我好似被凌迟,恍若梦中般踹不过气儿。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再次开口:“你与将军是旧时吧?”
我不明白他意欲为何,但我仍是努力为将军开脱:“是,依清予之见,将军并非意图造反之人。”
新王不再发问,不悦的走了。
我步子迈的小些,自然落下了,正想赶上时被王公公拉到一边。
“王上发怒了。”
我点点头,我也有几分感觉。
王公公砸吧砸吧嘴,颇为无奈:“清予公子莫要再在王上面前提及将军了。”
“难道王上和四殿下有矛盾?”我不明所以。
王公公毕竟是个孩子,有些恼怒的瞪了我一眼,一副急的想跳脚的模样:“都说清予公子聪明过人,怎么,怎么…”
我仍是不懂他到底要说什么。
他耸拉下肩,望了一眼新王伟岸的背影,嘟囔着:“真苦。”然后盯了我半响,直叫我以为我又变得面目可憎了而想看看自己的脸时才老成的叹了一口浊气:“落花流水,清予公子总会明白的。在那之前还是听小人一言,莫要在王上面前将军了。”
落花流水?
我急急的赶上去,这新王及其仆人都叫人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