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浮梦初晓 第三章 蛇鼠一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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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不黛,天边残阳无力地沉入远山之中,紫涧城内只余一脉血色与火光猩红弥漫。
浮天尘举目眺望,千里之外的落霞山,耸立在云雾之中,朦胧神秘。许久,他略带清冷的声音自落日余晖中缓缓响起:“所谓阴阳,不过是黑白颠倒,清浊不分罢了。”
陈陌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剧烈的恐惧猝然袭上心头,只觉全身血液在一瞬间倒流,双膝因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浮天尘收起原本温和的气息,俊逸的容颜在火光中渐渐氤氲出朦胧而凄烈的意味,他淡淡转过身去,不紧不慢道:“明人不做暗事,阁下藏头露尾,恃强凌弱未免有失风范!”
“大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风羽便是你家爷爷我。”随着这道张狂至极的声音出现,空间微微一晃,竟似水面一般涟漪微漾,一刃蓝芒闪电般蹿出,流光溢彩,满城生辉。
浮天尘闻得风羽之名,毫不犹豫反手一挥,一道白光疾若流星自袖中闪出,只听一声尖锐的轰鸣,那缕蓝光便被一剑拦腰斩断,闪电般交织的明美光华里,淡淡照出一抹蓝色虚影。
在那裂缝中的虚影迟疑之际,浮天尘迅速回剑入鞘,另一只手将陈陌凡搀扶起来,问道:“如何,没事吧?”
“好险,幸亏有四师兄你在。”陈陌凡抚着胸口摇了摇头,只觉得凌厉风声,不断从耳边掠过。他举起手中佩剑作势欲拔,却被浮天尘推了回去。
“你不是他的对手。”浮天尘将眸一抬,原本破裂的虚空正逐渐闭合,一道蓝光炫目,竟令他不由自主地合上双眸,再睁开眼睛时,便见一名五官俊美,姿态轻佻的男子悬浮在半空,他身着一袭湛蓝色锦袍,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秀丽的花纹,一头棕色的长发用一颗颗深蓝色的玛瑙绑成数段自双肩垂下,在狂风里猎猎而舞,双眼危险半眯盯着他:“小子,刚才那一剑是你挥出来的?”
浮天尘微微颔首,心下却吃惊不已,此人竟然能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旁不被他察觉,可见实力深不可测,他不由暗自提高警惕,语气却仍旧颇为客气:“敢问阁下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这里?”
“我?”风羽抬起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月牙似的双眼里星光泛滥,他闲散轻盈地往烽台上一坐,露出一个英俊的笑容:“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你看我像谁便是谁,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他正说到一半,突然一声轻笑,身形一闪不见,再出现时手里已多了柄青色飞剑。
陈陌凡看清他手中所拿之物,下意识地摸向腰侧,果然空无一物,顿时气上心来,大喝一声:“还我剑来。”便飞身向前去抢风羽手中的剑,岂料尚未近身,就被他掌风轻轻一送,扫回了原地。
“啧啧……有勇无谋,你小子运气忒不好,今天碰上了你家风爷爷。”虚空中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带着揶揄的笑意。风羽眼皮一抬,全然不将陈陌凡的怒气看在眼里,将青锋剑拿在手中端详了半天,不屑地嘲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神兵利器,只不过是一柄下等飞剑,垃圾!”
浮天尘暗道一声不妙,飞身欲前,却还是快不过风羽手指的速度,只听‘咔咔咔’几声脆响,那柄陈陌凡好不容易炼成的飞剑就此断作数截。
“你欺人太甚!”看着心爱的剑遭受这般残忍的对待,陈陌凡气不打一处来,胡乱念了几个口诀便打算与之拼命。风羽月牙眼一眯,挥袖间一股冷风夹带着一截断剑呼啸而过,仅差分毫便直刺陈陌凡双目。
浮天尘眼疾手快,急忙将他拉往身后,而后手指一抬,轻轻触着剑尖,那剑便化为无形消失在空中。在风羽赞许的目光中,他一个旋身回头对陈陌凡微笑道:“稍安毋躁。”
陈陌凡一怔,明明看见师兄在笑,为何却给他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他握紧拳头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那人对手,却这般冲动莽撞,险先连累师兄,立时懊恼道:“师兄教训的是。”
浮天尘淡雅一笑,侧身对着一脸玩世不恭的风羽道:“前辈法力深厚,我等自知不敌,只是近日无仇,往日无冤的,不知前辈为何要刁难我们?”
他这一声前辈也非抬举风羽,以他妖族长老的身份,法力岂是一般修真之人可比。论年纪,做他八辈子祖宗更是绰绰有余。
“你这小子,倒还懂得几分礼貌。”风羽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眼浮天尘,只见他一袭白衣临风,儒雅却不失俊冷高贵,屹立在这落霞孤鹜下,竟是十足的风采。待目光扫过他的眼睛时,微微一停,许久,语出轻蔑:“你们可是飘渺宗的弟子?”
风羽态度越是如此傲慢,年少气盛的陈陌凡火气越是旺盛,鼻尖冷哼一声,他双目圆瞪,大有将对方生吞下腹的恨意。
浮天尘见陈陌凡眼睛似欲喷出火来,淡漠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温暖笑意,他似乎开始明白,师傅将这个修为差劲且性格冲动的少年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晚辈乃是飘渺宗玄青门下四弟子浮天尘,这位是我的师弟陈陌凡。如果晚辈没有猜错,前辈是妖,而且是……”浮天尘唇边渲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定了风羽,那眼色,却是洞穿一切的锋利。
“你干嘛那么看我?”风羽被他那一只灰色的眼瞳盯的有些发毛,屁股挪了挪,坐到另一边。天知道,他的真身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想他名列妖族四大长老之一,修为高深不说,气质容貌更是风度翩翩,风流不羁,却偏偏是……
“都说蛇鼠一窝,前辈这般纠缠,莫非是杀了这满城百姓的帮手不成?”墨发在晚风中微微飘起,浮天尘唇边始终带笑,只是那份从容却带着一丝迫人的寒意。
“住口!无名小辈怎敢将大爷与那青蛇妖相提并论,辱没了大爷千古美名,到时大爷恼羞成怒,将尔等分筋挫骨,红烧了吃。不!这样还不能解大爷心头之恨,我要将你们一个个大卸八块,五马分尸,看你们谁还敢嘲笑本大爷!”风羽几欲抓狂。他恨呐!一定是上辈子投胎时,那些鬼差嫉妒他的美貌,趁他不备,一脚将他踢进了畜生道。
总有一天,爷爷要闯进地府,找那帮鬼孙子算账!!风羽在心中暗暗发誓,而事实上,他前不久刚去了一趟地府,只不过不是大摇大摆,风光无限地回来,而是被某人一脚给踹上了九重天,正是怕族人笑话,他才半年来不敢回青丘国,一直逗留在人界,受这风欺雪压,餐风露宿之苦。
这屠城的恶举,果然是青蛇妖所为!浮天尘眉目微蹙,浑不在意风羽信誓旦旦的威胁以及怪异的举止。
那边,被浮天尘摆了一道的风羽犹自不觉,他抬起宽大的袖子摸了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对着西南方天际俯身拜了拜,表情虔诚无比:“王,待我报了这一脚之仇,再回去跟您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