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桌上的课程表静静摊开第一页。
    墙上的时钟指明时刻：５点半。
    “呼啊……”纲吉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角还有困倦的泪花。
    天都没怎么亮啊。四周的街道路灯下空无一人，晨间凌冽的风吹过，让人裸露在短袖外的肌肤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压腿，你会吧。”一边的里包恩依旧是一身轻松地装扮，抬腕看了看表，“动作快点，１５个侧压动作。”
    纲吉抖抖索索的把腿抬起放在面前快及腰高的乒乓球桌台子上，他最怕这个准备动作了，一压下去真是那个痛啊。
    “你在磨蹭什么，”里包恩伸手在他的背上狠狠一按，纲吉的腰背和腿之间的夹角立刻缩小至标准的５０度！
    “啊！！！！！！”
    惊天动地的惨叫……
    大腿要断了啊先生！
    纲吉嗷嗷的保持着单腿立地的痛苦姿势，这还不算完，按在他背上的那只罪恶的手又一次推了下去，于是惨叫再次响起！
    终于左腿压完，换了右腿继续，这次纲吉不敢再磨蹭，咬了咬牙自己来。
    无可避免的又是痛呼声响起。
    “正确的韧带拉伸方法和跑步姿势可以让肌肉均匀的发育，不会出现粗腿和腿部肌腱暴涨情况。”里包恩再次看了下腕表，对着正在按摩膝盖的纲吉，手往前一指：“绕广场跑５圈，不要求速度，但是不可以停下来走。”
    “我之前教你的跑步姿势和吐息，如果不对，我会揍你。”
    纲吉一边扭着疼痛的大腿哼哼唧唧的跑着，一边还要担忧随时会从后脑勺蹦上来的锅盖掌。
    不就是５圈吗，不限制速度那我就慢慢慢慢的跑好了，反正也不会太累。还可以享受一下这段时间晨间的风景和空气。不然不知道等下又要迎接什么可怕的计划。
    不幸的是，跑到第三圈的时候纲吉发现了一个悲剧的事实，他的双腿越来越沉，就像绑了铁块一样，而且腿软得像棉花，越来越使不上力。
    完蛋了，难道说这样我就疲劳了吗……想想先生就在后面，似乎一回头就能和那冰冷的视线对上，纲吉身上狂起鸡皮。冲啊！拼死的冲啊！！！！！
    跑完５圈，到达终点的那一刻，纲吉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他的两条腿就像没知觉了一样。
    “别这么娇气，起来。”里包恩用脚踢了他一下，纲吉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摇摇晃晃的挣扎着爬起来，但是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你想赖这？”里包恩冷笑一声，手指关节喀拉一声脆响。
    “不……不是的……！”纲吉吓得连忙用手撑地，脚在地上乱刨了好几下才爬起来，那样子活像一只被扒光毛的受惊野兔。
    一圈４００多米，确实太勉强了些。
    “以后你自己每天早上这个时候起来，照着刚才那些做一遍，跑步圈数减为３。”
    不是吧……每天……
    时钟显示：７：００ａｍ
    纲吉坐在书桌前，看着里包恩连续甩过来几叠很厚的资料，斯巴达克的张着嘴，洁白的纸沓上密密麻麻映着黑色小字，让人一看就有眩晕感。
    “这是什么……”
    一边叹气他一边拿起来看，《联合国打击跨国有组织犯罪公约》、《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国际打击海盗公约》……
    这都是什么啊这……
    里包恩“啪”的合上手里的书，丢到一边，懒懒的伸手支着下巴，“这是你今天要上的课程。”
    早晨是人的记忆力最好的时刻，所以不需要浪费在体力锻炼上面。
    “你已经不可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轨道上去，一个亡命之徒必须熟练的掌控各种社会规则和求生技巧。法律是用来保护自己，钻他人空子的，你要全部记熟这些。”
    纲吉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看着那厚厚几十张的大篇幅白纸黑字，眼前一阵金星闪耀。
    他突然觉得里包恩的身影是如此的高大而且遥不可及，虽然说他现在是坐着的——多么神奇的男人，他居然无所不知而且连这种东西都可以掌握！
    “不要发呆，”一本书丢了过来砸中纲吉的额头：“你想死！”
    孩子吓得立刻端正坐直身体，“yes!sir！”
    “公约这种东西是专门为那些国际逃犯所准备的，它是多国适用的法律，不同的国家持有不同数量的公约，所以他们抓捕打击的对象和范围也不同，”里包恩抿了口茶：“国际公约就是对某些危害人类的犯罪行为进行跨国的缉捕，不论任何地点、国际、犯人身份，一旦犯人到达了拥有这份管辖他的公约的国家，他就会被这个国家追究刑事责任。”
    纲吉有点茫然了，他努力想去弄明白里包恩说的是什么，尽管对方刻意放慢语速，自己的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
    “也就是说，每个国家的法律不同，所以你在日本的罪名，你跑到美国可能就消除了，也就是说，在美国你的罪名不成立。那么你基本上就算是安全了，因为日本不方便引渡你回国，而且跨国抓人很麻烦。但是如果你犯了某份国际公约A项罪名，无论你到哪个国家，只要那个国家也签署了这份公约，你就会被追查甚至送上断头台，明白吗？”
    纲吉点点头，他准备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无比。
    阴暗的小巷子里，那血淋淋的颜色又从灰暗的记忆里浮出来，颜色越来越鲜艳……
    他紧紧抓着自己手中的纸张，全身发冷，不能动弹。
    突然，一双手拽住他的头发猛地向后一扯，纲吉吃痛的抬起头，正好对上里包恩不知何时凑近的脸，对方阴云密布的瞳仁里冰冷如针。
    “我……”纲吉艰难的张了张嘴。
    “啪！”一个耳光狠狠的摔在纲吉脸上，力道之大打得他头都偏了过去。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男人狠仄的眯起眼睛斜视过来，一手按在桌上那叠资料上：“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言罢一挥手将那叠资料扫下桌子，不顾洒了一地的纸张摔门而去。
    “里……里包恩。”纲吉慌张的追过去，看到对方只是下了楼，没有离开。
    他僵硬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记忆里的血色似乎又消退了下去，但那些声音和气味却如同蛛丝般的围绕过来，包裹着他。
    纲吉慢慢的蹲了下去，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陷入了无声的境地。
    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
    恍惚间先生的那句话回响在他的耳畔：“我是说我的时间，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自己考虑。这不关我的利益。”
    ……
    “我会把你，培育成地下世界的佼佼者。”
    就像一个炸雷惊醒了他，纲吉惊恐而慌乱抬起头来，看着地上四散的还带着脚印的纸张，连忙站起来跑过去，一张一张的捡起来叠好，然后坐在椅子上开始认真的看着那一行行的文字，他发现某些部分甚至有下划黑线标明重点。
    拼命的背着，把这些枯燥的条例往自己的脑海里塞去，一遍一遍的诵读，目光紧紧的盯着薄薄的纸张，就像饥渴的旅人要把这些全部吃下去一样的吸收着知识。
    一直到静坐了五分钟，里包恩那种冰冷的愤怒才完全平息下来。
    腹部又是一阵堪比刀绞般的刺痛，他神色平静的从西装口袋里拿出药片，撕开包装扔进嘴里。
    这样糟糕懦弱的孩子，居然就是彭格列十世的正统继承人，甚至指环的纵向时间轴也在他的身上体现了，时空紊乱下，阴差阳错的将他从几个月前带到了这里，并且拥有了几个月后的未来记忆。简直像个除了BUG的程序脚本。
    他不知道这样的进度，可以在自己走后让泽田纲吉支撑多久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