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怎么办……？”小梅指着床铺上那方刺眼的白，撅着嘴，发起愁来。
    贴身丫鬟小梅从小就跟着姚依菡，如今更做了陪嫁丫鬟一同进了姜家。洞房这一夜她都没睡安稳，不知道姜家那个痨病鬼会不会对她家小姐……
    都已经病成那样了，说不上哪天就一命呜呼，如果再……，那她家小姐到时候就真的守寡一辈子吗？小梅跟随姚依菡这么多年，自然事事先为自家小姐想，就连姜家三少爷的身后事都想到了——他死了，小姐怎么办？
    姜家财大势力大，宅门深似海，万一痨病鬼撒手西去，指不定姜家会翻脸，以三少奶奶无所出为由，将姚依菡扫地出门，好少分点儿家产，这种戏码在名门望族中不少见。到时候姚依菡如果还保有清白身，就不愁再嫁个好人家，后半辈子也就有着落了。
    脑子里想得多，自然睡不好。辗转一夜后，小梅一大早起来就直奔新房，端着水盆进门的时候看到姚依菡一个人躺在软榻上，新床还保持昨夜的样子，纹丝没动，顿时松了一口气。可瞥见那块洁白无瑕的元帕，小梅又犯了难。
    这让谁去跟姜家主母说呢？
    可千万别以为是小姐……
    这事关名节，决不能吃哑巴亏，明明是他们家少爷不行，不能赖到小姐头上！
    看着小梅盯着一块破帕子纠结，姚依菡翻了个白眼，“赶紧过来给我换衣服吧。”
    什么怎么办？你以为小姐我愿意睡软榻呢！全仗着她已料到会有人去管那坑人玩意儿。
    作为现代人，姚依菡知道自古有无数女人的名节毁在这么一方小小的帕子上。本着入乡随俗的原则，她不打算跟封建礼教抗衡，只能稍微浪费一点脑细胞，想出这么个‘空新床’的办法来彰显自己的无辜。她就不相信，姜家主母还能不知道他儿子晚上到底是在哪儿睡的觉。
    这不，姜少白屋里的首席大丫鬟不就来救场了吗？
    只见一个身穿翠绿色紧身长袄的丫鬟一挑门帘进来，大大方方地朝姚依菡行了礼，“三少奶奶早，奴婢叫绿榕，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奴婢说就行。”
    姚依菡虽然没见过她，但之前听人说过姜少白屋里就这么个管事的大丫鬟，连个通房都没有，更没有娶姨奶奶。这多少也让姚依菡的心里稍微平衡了些，才下定决心嫁进姜家。
    不过，在姬妾被当做货物可以自由买卖的古代，像姜少白这样快双十了还没纳妾的富家少爷还真是少见。
    他该不会是个gay吧？
    这是姚依菡的第一想法！
    不过，管他好不好男色，都与她无关！她只求能有平平安安的日子过就行。可宅院深深，姚依菡自己也知道过安稳日子的想法太奢侈，那么祈求没人找她的麻烦总可以吧？
    事实证明，在姜家，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难以实现。
    “知道了。”三少爷虽然是不受宠的少爷，但少奶奶的架子不能不端。姚依菡安安稳稳地坐在铜镜前，趁小梅和另两个丫鬟给她梳妆的时候，通过铜镜看见绿榕十分平静地将那‘破方帕’收了起来，心里有了底——看来姜家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应该没指望那位短命的少爷传香火。
    经过繁琐的程序，终于换上了大红的吉服，准备去拜见公婆。姚依菡正思量着要不要问问自己的‘丈夫’是否已经收拾停当，绿榕就回了话：“少爷已经在园子外等着了，少奶奶请吧。”
    “嗯。”姚依菡应了声，心想这少爷还算是给她留面子了。
    跨出园门，就见门口停着两顶软轿。绿榕挑起其中一顶的轿帘，姚依菡瞥了眼静悄悄的另外一顶轿子，不用问，里面肯定坐着她那位‘良人’呢。
    虽然姜少白不受宠，但毕竟是嫡子，有属于自己的园子，只不过离家主的园子较远，并且比较偏些，足看出其在家中的地位只是顶了个‘嫡子’的名头而已。
    不过这反倒让姚依菡放心了些，至少不必再费力去讨好公婆了，因为讨好了也没用。丈夫不给力，还指望靠媳妇扳回地位吗？
    没有了心理包袱，姚依菡落落大方地跪在地上给姜家家主及主母敬茶，恭敬有余，不带谄媚，倒是给公婆留下了个好印象。
    姜少白的爹，也就是姜家现在的家主名叫姜博远，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接过茶杯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新媳妇，发现没啥不妥，便‘嗯’了声没再说啥。
    姜少白的亲娘是姜博远的原配夫人，娘家姓陈，嫁进姜家后，先后生了三儿一女，又掌管中馈，嫡妻的地位牢不可破。
    大太太虚搀了一下新媳妇后，就开始进行第一次提点：“少白自幼体弱，以后免不了要你多费心照顾。他又是幺子，难免被娇惯了些，少不了要让你多迁就。”
    其实对于这个媳妇，大太太也是心存疙瘩的，觉得她的出身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可想到儿子的身体条件，也就释怀了。
    姚依菡在心里翻个白眼，根据她两世积攒的‘耳力’听出了婆婆的言下之意，包括三点：
    第一，婆婆肯定是已经知道昨晚三少爷没在上房睡觉，所以并没有介意元帕的事儿；
    第二，三少爷身体不好，你嫁进来的作用就是伺候病号；
    第三，三少爷脾气不好，就算他发脾气使性子也不能跟他计较，谁让他是病号呢！
    再不受宠，人家也是亲母子，姚依菡除了满口答应，还能做什么呢？
    “是，媳妇省得了。”
    见媳妇还算乖巧，大太太挥手赏了些东西，姚依菡谢过之后，才被允许站了起来。
    刚才只顾低头敬茶，姚依菡这会子才有机会瞄了下端坐在上堂两边的公婆。姜博远自然是严肃威谨的人，大太太自是一派高贵端庄。
    “见过你两位嫂子和妹子吧。”
    大太太发了话，才轮到早就站在两边的两位妇人和一位小姐出场。
    姜少白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都是嫡出。姜博远还有三房姨太太，所以其余的弟妹皆为庶出。没进门之前，姚依菡已经听说了这情况，不禁感叹这位大太太的手段高明。抢在姨太太之前生一个儿子还不够，非要一口气生足三个才保险。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姜少白前两位兄长皆福薄，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妇在这宅门里，尚未见面，姚依菡就有些同情这两位嫂嫂了。
    “这是你大嫂子陈月娥，那是你二嫂子李玉娟，那是你妹妹姜洛漓。”
    大太太引荐完这三位，便不再介绍了，可站在这三人后面的还有几位，身着打扮都像是少爷小姐的，不用问，这些肯定都是庶出。
    姚依菡向两位嫂嫂行了礼，陈月娥瞄了一眼李玉娟，两个人不疏不近地对姚依菡说了句客气话，便是互相认识了。在还没有摸清大太太对这位新妇的态度前，两位媳妇都不想贸然跟新妇攀谈，还是先观察些日子稳妥些。
    “洛漓见过三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