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之间 流华照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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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你下去吧。”宣亦辰摆摆手,黑衣男子迅速便隐匿了身形。
宣亦辰蹙眉,有些烦躁地搁下了手里的奏折,侧目看到桌上宁贵妃刚才带来的甜腻点心,愈加地心烦意乱了,也对,连自己都会对司空焕动心,那个上官流莺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他吃醋了。
更可气的是,明明吃醋了,却什么都不能做。
连续几日上朝,司空焕都称病未到,宣亦辰问起来,影卫却回报说司空焕在院子里煮茶抚琴,一点儿没有生病的迹象,宣亦辰无奈之余,隐约也能猜得到理由。
至于上官流莺,却天天都去司空焕那里报道,一开始司空焕还有所推阻,可上官流莺吃定了他面冷心软,每次都能缠到他点头为止,如此几次,司空焕也就习惯了,干脆敞开大门任她来去,自己坐在树下喝茶看书,权当对方不存在。
上官流莺倒是自得其乐,要么满足地托腮看着司空焕的侧脸,要么就在房子里四处挖掘新乐趣,她觉得只要找到司空焕感兴趣的突破口,司空焕这个闷葫芦就会开腔了。
司空焕正在倒茶,就听见上官流莺大呼小叫地跑出来了,手里还拿着红玉九连环,“喂,木头木头,你看我解开了!”
司空焕一愣,飞快地放下茶壶将那九连环抢过来,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恼火道,“谁准你乱动这个了!”
“我……我看你放在那里,就想试试看能不能解开它……”上官流莺有点儿被吓到,司空焕平日里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上次她失手打碎了花瓶也没生气,居然就因为她碰了一下九连环恼火成这样,也不知这是什么宝贝,被他稀罕成那样,上官流莺觉得有些委屈,要不是想着解开了他会高兴,谁会费这心思?
司空焕心内苦涩,他解了这么久也解不开的九连环,上官流莺竟一下子就解开了,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是他和宣亦辰有缘无份么?……也是,早朝连续几日未去,宣亦辰也没过问一句,想必先前的那些暧昧,都是自己多心而已。
上官流莺本来想闹脾气,可看到司空焕透出悲伤的眼睛,又全然没有了怒气,只担心地凑进他问道,“木头,你怎么了?”
“我没事。”司空焕回过神,面色冷淡地继续坐下倒茶,“抱歉,我方才有些失态。”
“没关系……那东西是不是对你很重要啊?”上官流莺好奇道。
“嗯……今日时间不早了,上官小姐早点回去吧。”
上官流莺打量着他的神态,终于还是点点头,“那我走了,木头,你不要不高兴……虽然不知道九连环对你有什么意义,可如果一个人让你那么伤心难过,就不值得你这样惦记了,明日我会再来找你的。”
司空焕苦笑,隔着衣裳抚上红玉九连环,连上官流莺都能发现,他的情绪已经变得那么明显,那人怎么可能不懂呢?也许就是为了让他明白两个人之间的鸿沟,宣亦辰才会刻意冷淡他。
司空焕觉得挨着红玉九连环的心口有点疼,钝而空虚,情殇虽然难受,却也不至于要人性命,只是拖得越久便会伤得越深重,蓦然想起当初自己和柳居奇说什么‘就算他后|宫佳丽无数,我也不会介意,人生不过百年,相爱暂且不够,哪里有多余的时间猜忌中伤,我只要他心里有我便好’,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太过天真……
因为宣亦辰的心里没有他,何谈相爱?何谈不介意?
原来自己傻傻坚持的,不过是一场空梦。
“宣亦辰……”司空焕觉得心口越发疼起来,他一声声急促的呼吸,突然看到了跌进青碧茶水中的涟漪,一时间怔愣起来,这是眼泪?
他抬手摸到自己湿润的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当年父亲说他薄情无泪,竟也是错了。
大概从自己下山开始,一切都是错的。
*****
一进朝堂,宣亦辰就看到了司空焕,虽然都是穿着一样的官服,那个人却比别人先入眼。
司空焕仿佛也心有所觉,同时转头看向了宣亦辰,只瞥一眸,又眼神清淡的移开。
宣亦辰微微蹙眉,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司空焕,隐约感到了不安。
上官老将军站在前头直捋胡子,为了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他这把老骨头冒着膝盖疼天天来报道,今天可算是逮着司空焕这个小崽子了——今个儿就和皇上提提这桩婚事,自己军功无数,想来这件事也不成问题。
太监总管背后冒冷汗,皇上那眼睛都快把司空侍郎的脸盯出花来了,满朝文武在底下窃窃私语,偷偷揣测天子神游太虚是怎么回事。
太监总管没办法地干咳了两声,低声唤道,“皇上、皇上……”
宣亦辰这才摆手道,“上朝吧。”
随着宁贵妃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方贵妃也隐隐有独占圣恩的苗头,吏部尚书方卓和左相宁天的暗斗逐渐升级,每每有大臣上奏事情,两方势力便会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因为只要方卓提出建议,宁左相就势必会站在反面。
这次离凤城不远的泞原城爆发了鼠疫,虽然规模不大,只局限泞原城一处,但致死率却奇高,目前已将泞原城封起,就连经过泞原城的水源也被截流绕道,以防被污染的水源扩散鼠疫。
城内的百姓已经死亡过百,尽管不断补充药草和优秀医员,也无法研究出有效的药方医治病患,如今泞原城哀鸿遍地,到处都是身患鼠疫垂死挣扎的无辜百姓。
“皇上,这鼠疫既然只局限于泞原城而未扩散,依臣所见,也不必大费周章,不消几日,鼠疫自然会过去。”宁左相道。
“宁相,百姓是一国根基,若弃泞原城百姓于不顾,实在有损皇上威信。”方卓瞪了一眼宁左相,紧跟着说。
“鼠疫致死,又无良药,派去再多的人只是送死,方尚书又将这些人的性命看做什么?”宁左相不依不饶道。
“万事百姓为先……”
宣亦辰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争论,头疼地叹口气,这鼠疫若是发现得早,向花间照和安虚蓝夫夫讨一副药方也就结了,正是因为底下的人彼此算计一拖再拖,这才害了一城百姓。
他打断二人道,“鼠疫的事朕自有定夺,容后再议。”
上官老将军终于等到机会插话了,赶紧大声道,“皇上,老臣有一事相求——”
宣亦辰眉心一跳,却碍于上官老将军的功绩,不得不说,“上官将军请讲。”
“老臣就一个独女,便是腆着张老脸不要,也想给女儿求个好姻缘,”上官老将军中气十足,他从军数十年、建功无数,替先皇和当今皇帝都立下汗马功劳,却从来忠君爱国,不曾拿出一点功高震主的骄傲,这还是数十年来他第一次提出请求,“老臣的爱女喜欢上了咱们吏部司空侍郎,他们男未娶、女未嫁,论人品、样貌也是一等一的相配,老臣在这里想请皇上指婚,将老臣的爱女流莺许配给司空侍郎。”
宁左相和上官老将军是多年好友,听到上官老将军求亲,知道挖走司空焕这课大梁的事是十拿九稳了,立刻便显出得色,反观方卓却脸色阴沉得紧,偏偏碍于上官老将军的威严而无法出口反驳。
宣亦辰面上不动声色,手指却紧紧握着座椅的龙首发力,指尖毫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