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一时传奇美人迟暮,一生守候不弃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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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重新为火雷霆斟了一杯茶,缓缓道来,“水公子对若木阁好奇其实也情有可原,这若木阁确实是个传奇。”
“若木阁存在的时间很短,记得当时的圣上是明皇,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父亲,,起初这只是一家普通的青楼,只是比别的地方雅致些,布置的特别些,可是自从有了那个人之后就不一样了。”
“是谁?”
“秦潇!”杜若轻轻的道出这个名字,但是却重重的击水冰的心上,果然,这个秦潇果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一个女子能有什么特别?”
“就是因为大家都以为一个女子会有什么特别,而她偏偏就与众不同,所以才不一样。秦潇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出现在若木阁了,那时只是个小丫头,就已经能窥测日后的倾城之色了,为人乖巧聪慧,深得阁中姑娘们的喜爱,谁有什么好东西恨不得都给她,别的地方的青楼姑娘们勾心斗角,互相嫉妒,若木阁的却不是,她们互相友爱,亲如姐妹,走了这条路,也断了以后嫁人的念头,对秦潇就好似亲女儿一般。”
这些水冰大概可以理解,听说秦潇是像大小姐一样养大的,一开始是以为老鸨打着利用她赚钱的念头才这样栽培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
“秦潇一天天长大了,没有一般世家小姐的忸怩严肃,也没有市井孩子的粗鄙无礼,反而性格开朗,待人亲切,善解人意,加上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很难不的大家喜欢,若木阁的妈妈也不拘束她,随她出去玩儿,你也知道这杜陵城最是繁华不过,别族别国的人也不少,秦潇竟结交下不少的朋友。”水冰看到杜若脸上毫不掩饰的艳羡,也是,同样的经历身份,秦潇却活的这般丰富多彩,即使是水冰也可以想象秦潇那花一般的笑颜,对着朋友绽放,几个人谈诗论道,或者泛舟湖上,或是高歌舞蹈,好不自在!
“秦潇是独一无二的,借此若木阁也名声大噪,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当时的火家家主与秦潇也是好友,所以在杜陵城没人敢到若木阁去惹事,久而久之,在大和国内无人不知天下第一阁------若木阁了。文人雅士,江湖豪杰都会慕名而来,那是秦潇虽然未挂牌,也会时常招待朋友,若木阁的姑娘美貌也是无人能及的。”
“的确很风光,但是,为何销声匿迹了?”
“因为秦潇嫁人了,嫁给了宏王,那是一段佳话,一个美好的故事,江湖上所有的人无不为两人祝福,虽然如今没有两人的消息,但是定然是逍遥自在的,自秦潇走了以后,若木阁少了她那开朗的如春风般的声音,那一抹白莲般的身影,就风光不再了,过了不久,妈妈便关了若木阁,从此,这传奇一时的天下第一阁便消失了。”
“阁中的姑娘呢?”
“没有人知道,事实上,知道若木阁的人多,但是对当年的事情知道的却少,这些还是当年的老人口述给我的。”
“就这么消失了。那若木阁在什么地方?”
“就在杜陵城外,到现在那些老人们还记得那条红灯街,每到华灯初上时,在要关上城门的前一刻,大大小小的车沿着那一路的红灯直到那个似梦似幻的地方,好像去地狱,又像登天堂,醉生梦死,一夜华梦。”
水冰静静的想象着那个地方,“那个地方现在有没有人住?”
“没有,若木阁比较偏僻,不在城内,商人们不太感兴趣,况且,那里如今虽说已经破败,但是奢华依旧,只是老板不在了,当初也没说转让给谁,杜陵城虽说鱼龙混杂,但是治安极好,不会有人占用的。”
一夕风光,今朝破败,这就是命运。如今那里没有人住,就是荒宅了。
“今日多谢杜姑娘的茶,很好喝,他日再来讨杯水酒吧,在下有事,先告辞了。”水冰起身向杜若辞别,有看向火雷霆,“我会遵守约定,火公子不必担心。”
杜若起身相送,看着水冰离开了小楼,回来时看到公子那张讳莫如深的脸,心里微微有些忐忑,这水姑娘对公子这般的无视,公子会不会生气。
“公子,这水公子向来如此,来去匆匆的,您不会介意吧。”
“介意什么。”
杜若心下一松,看来公子并未在意,“公子今日来为何没有提前叫人通知一声,杜若也好准备一下。”
“临时起意罢了。”
杜若为火雷霆斟着茶,默默不语。
“你早就看出来这水冰是女子了吧?”火雷霆突然发问。
“恩,扮的着实不像,只是年纪小,一般人不注意罢了。”
“她常常来你这儿?”
“来过几次。”杜若摸不清公子的心意,不敢多言,公子从没有和自己讨论过什么人,今日对水冰这么感兴趣,让杜若有些诧异。
“跟我说说她的事情吧。”
“水冰?公子为何突然对她感兴趣了?”
火雷霆示意让杜若坐下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只是对她好奇而已,她平日来这儿都做些什么?”
火雷霆大概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让人惊讶的话,好奇?公子何时对人这般好奇过,杜若实在是吃惊,但是。
“公子也知道,能见到我的人不一定要银子,但却必须合我心意。那日水姑娘出现在红楼,点名要见我,妈妈怎么会那么容易让她见到,她就叫妈妈送给我一封信。”
“信里写了什么?”
“恩~~~三个字!莫后悔!”
“哦?哈哈哈,这般故弄玄虚。”
“是啊,三个字就想见我,又不是什么文采飞扬的才子,也不是财大气粗的公子哥,还敢这般狂妄的人,除了公子还没见过第二个。”
“她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敢干,什么人也都不放在眼里。”
“公子对她竟是这般印象,和她很熟?”
“不熟,只是同你一样见过几面,但是每次都会给我惊喜。”
“是啊,每次见她都不一样,她认定了你,会对你掏心掏肺,她不喜欢你,就会对你不理不睬,任凭别人对她如何,她都不放在心上。公子知道吗?她啊,极其贪杯,一个女孩子家,年纪还这么小,品酒倒是一流,每次来都自己带着酒来,和我喝酒吟诗,赏月谈心。”
“喝酒?”火雷霆想着那个像小狼一样的女孩,手里拿着酒杯,眯着眼睛品酒的样子,嘴角不禁翘起。
“杜若,你很喜欢她?”火雷霆看着一脸幸福的杜若,很少见她有这样的表情。
“喜欢!这个地方,男人来得多,没有几个是真心的,女人来得多,又有几个是实意的,只有她,只有她,我不想错过这唯一的朋友。”
火雷霆握着杜若放在膝上的手,“你在这里不开心?你也可以像那个秦潇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会有人拦着你,你只是帮我,不是卖身给我。”
“公子对杜若有恩,杜若愿意为公子做事,没有觉得不开心,只是认识了水冰之后才知道,人和人之间还可以这般相处,不问姓名,不问来历,只为一颗心。”
“她值得你相交。杜若,你要记得,你是你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火雷霆握了握杜若的手,起身离开了房间。
杜若望着那个离开的伟岸的背影,每次自己都是这样,欢欢喜喜的迎接他进来,欢欢喜喜的送他离开,只是每次只能望着他的背影,那个不曾回首的背影,那个没有丝毫留恋的背影,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要奢望,可是谁有管的住自己的心呢。
她刚刚还有未说的话,她是自己的,她更想成为他的,只是,他不想要。
杜若坐在梳妆台边,从盒子里拿出一张纸来,只见纸上写着,‘莫后悔’三个字,底下还有另一张纸写着‘奉真心’。
“到底是奉真心莫后悔,还是莫后悔奉真心呢?”
水冰带着飞廉离开了红楼,一路向城驶去。
“主子是要出城?”
“恩。”
“可是城门很快就关了。”
“挑的就是这个时候。”飞廉驾驶着马车,赶着最后的时间出了城门。
今夜的月光极好,水冰掀开车帘,看着外面,想象着以前的那些人也是走着这条路在朦胧的月光之下缓缓地驶向那个地方。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主子。”
“到了?”
“是,应该是这里。”
水冰下了马车,看到的就是,一条黑漆漆的路,借着月光可以看到路两边支起的架子上一个个灯笼,沿着街道蜿蜒曲折,在这黑夜里尤其鬼魅,诱惑着旅人向着那里堕落一般。
水冰让飞廉拿出灯笼,沿着路向前,路,好长。
终于走到了了尽头,听到杜若说奢华,以为只是内里的名贵,没想到,这般大气,比起宫殿并不为过。整整一片,高高低低的小楼交错着,若是楼中的灯笼亮起,是多么明亮啊。门口杂草丛生,水冰两人只好飞过大门进去,穿过大堂,有一个露天的台子,大概是用来表演用的,亭台轩榭,小桥假山,还有干涸了得荷花池,精致的灯笼,秀美的壁画,上等的桌椅,这里俨然就是一座人间天堂。
“飞廉,你看这里美吗?”
“虽然现在有些杂乱,但是可以想象以前定是美妙绝伦的。”
“是啊,如美人迟暮一样,破败了。”水冰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这里,自从知道秦潇是自己的母亲时,心里就怪怪的,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是一对亲生~~~算了,如今想这些做什么呢?
“谁?”飞廉感觉到屋内似乎有人,立刻护在了水冰的身前。
水冰刚刚神游,不曾在意,如今飞廉一声提醒,才感觉到屋内确实有人,“飞廉,进去看看。”
“是。”飞廉小心的走向那间屋子,听了听里面的声音,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漆黑一片,飞廉将手中的灯笼往里探了探,走了进去。
水冰等在外面,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响起一个女声,“啊~~~放开我,你放开我。”听上去声音很老。
飞廉将那人拉了出来,竟是个蓬头垢面的老人,头发挡在脸前看不清容貌,在飞廉手下浑身发抖着。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那老妇也不说话,只是一直低着头,水冰低下头看着她,想用手撩开她的头发,那老妇像触了电似的躲开,不让水冰碰,水冰的手停在半空。
“不说话是吗?没关系,是我打扰到你了,你回去吧。”
飞廉放开了手,那老妇哆哆嗦嗦的想往回走,却听见水冰说话,“看来,这儿是找不到什么和秦潇有关的东西了,我们回去吧。”
“是,主子。”那老妇明显身子一怔,被水冰一眼逮到。
“估计秦潇早就死了吧!”
“不,潇潇不会死的,你胡说!”那老妇突然回过身冲着水冰和飞廉的背影喊道,那么癫狂。
“你怎么晓得?”
“我,我。”老妇说不出话来。
水冰回过身看着那个老妇,她就知道,这人有古怪。那老妇抬起头看向水冰,登时眼睛瞪大,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浑身抖动个不停。
“你,你。”
水冰不解的看向她。
“潇潇,潇潇,我就知道潇潇会回来,你不会死。”老妇疯了一般的冲向水冰,被飞廉拦住还猛劲的伸手想去抱水冰,“潇潇,嬷嬷的好潇潇,你怎么那么狠心,就不回来看嬷嬷一眼,我的孩子啊~~~啊~~”那老妇人哭的撕心裂肺,但是眼睛却一刻都不离开的盯着水冰。
“你这样哭,还能和我好好说话吗?”水冰并不急,只是冷冷淡淡的问道。
“啊?”老妇愣了一下便明白了水冰的意思,忙抹了眼泪,“好,嬷嬷不哭,不哭了。”
水冰走向荷花池边得亭子里,飞廉点了一下里面的灯笼,竟然还能用?又擦了桌椅,让水冰坐下。
“嬷嬷也坐,我们说说话!”
“恩~好,好。”嬷嬷小心的坐了下来,刚刚太激动,以为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回来了,可是被水冰冷冷的话语浇醒,仔细看,面前这个人,虽然身着男装,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孩子,只是年纪不到,身子没有发育,眉目间和潇潇是一模一样,只是稚气未退,也没有潇潇那么热情开朗的性子,脸上没有笑容,心里便明白,她们不是一个人。
水冰发现了老妇人的变化,知道她清醒了过来,“嬷嬷认识秦潇?”
“我,我~~~”嬷嬷欲言又止,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看到我是那样的表情,若是你说你不认识,我还会信吗?再说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像你认识的那个人?”
老嬷嬷抬起头看着水冰,过了好久才开口说话,“像,真像,只是你的年纪小,性子也不同。”
“嬷嬷说的就是秦潇吧,你说她什么人?”
“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这若木阁的老板,当年的秦妈妈秦老板。”
“果不其然。这么些年,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恩。”
“为什么?”
“这里是潇潇的家啊,我走了,她还能到哪里去?”
“秦潇不是嫁给宏王了吗?就算失踪,也没有丢下你不管的道理。”
“潇潇没有不管我,她是不见了。”
“到底怎么回事?”
“当年,潇潇嫁给宏王,想让我和她一起生活,说是把若木阁散了,让大家都过自由的生活去,我答应了,那些年确实风光过,可是潇潇是我打心眼里疼爱的女儿啊,她不在身边,再风光有什么用?阁中的姑娘们就算都舍不得,也都为潇潇高兴。”
秦嬷嬷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继续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当我们要离开杜陵城的时候,来了一伙人,竟然要对我们下杀手,本来有来了另外一批人就我们的,可是奈何他们人多,但是那遍地的血啊~~~”
“我们就逃啊,逃啊,逃了不知道多久,潇潇见那伙人的目的似乎是他们两人,就让我躲在一个山洞里,叮嘱我,让我躲到那伙人被他们引开的时候再回去。我不肯,她就说‘嬷嬷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阁中的姑娘们那,若是她们有危险怎么办,我只信任您一人,她们也只信你一人啊,嬷嬷,求您了。’她那般的哀求我,我也知道这时不能自私,就答应了,潇潇说,等她安顿下来,定会来接我。可是~~~~”老夫人哭得泣不成声,水冰也不急,躲在那里听着这黑夜中最清晰不过的悲痛。
“可是,我回到了若木阁,阁中的姑娘们已经,已经都被害了,我一具一具尸体的将他们埋在了后山,又不敢声张。就躲在这里,等着潇潇的消息,可是,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水冰看着眼前的老人,年纪已经有快六十多了,还要吃这样的苦,“嬷嬷就没想过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何苦这般?”
“不,潇潇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
“是啊,还有什么重要的呢,我心里明白,潇潇不会回来了,可是~~~~”
“嬷嬷想不想跟我走?”
“啊?”
“我说,跟着我生活,留在我身边。”
“为什么?”
“为你这些年对我娘亲的付出。”
“你说,你说你是,是~~”
“是,我是,所以,让我替她报答您。”
“我,~~~”秦嬷嬷双手捂着脸,呜呜的哭着,水冰听在心里是止不住的辛酸,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可以让一位老人过这样的生活,守在这里,二十七年。
“嬷嬷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嬷嬷年纪大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你难道和潇潇?”
“没有,我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但是我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亲人,他们很爱我,所以,也一定会爱您。”
“孩子,你这些年吃苦了没有?”
“不及您的苦。”
“嬷嬷算是熬出头了,能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也算是满足了。”
“嬷嬷不要这样讲,你的时间长着呢,飞廉,带着嬷嬷收拾好东西,先安顿在我们住过的客栈里。”
“是,主子。”
“这是飞廉,以后见到他就像见到我一样。”
“恩!”
水冰为嬷嬷整理了一下头发,扶着她上了马车,三人就在这夜色里离开了若木阁。
水冰和飞廉三人赶在城门关上之前回到了杜陵城,把嬷嬷安顿好之后,两人就回到了火家,毕竟要对火家有个交代。
“主子,那个嬷嬷可信吗?”飞廉站在水冰的身侧,看着正在饮水的主子。
“面黄肌瘦,营养不良,蓬头垢面,久不见光,还有那即将崩溃的眼神,要是你会装得像吗?”
“那,秦嬷嬷独自生活在那里二十七年?”
“估计也离开过,毕竟秦潇杳无音讯,但是寻找无果,只好回来守着了。”
飞廉看着自己的主人,他的心里实在是疑惑极了,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初见时是个耀眼的太阳,就那么简单的改变了自己的生活和命运,叫自己武功和认字,说她善良,可是有从不多管闲事,当初也只是对自己感兴趣才出的手,尤其是,是杀人的时候那种狠厉,实在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她冷漠,冷静,静看他人生死,也决定这别人的生死。她会医,懂毒,善武,几乎没有缺陷,但是却不懂人情世故。
然而,今日,他有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主子,她对待秦嬷嬷那么温柔,就像是,不,就是一个孙女对疼爱的自己的祖母办温顺,事事都考虑的周全。
“为什么这样看我?”
“啊?”
“像不认识我一样,你是在奇怪我今日为什么这么反常吗?”
“属下逾矩了。”
“没有,你有任何的疑问都可以问,飞廉,你可以为我做些什么?”
“为主子去死。”
水冰一笑,“是吗?但是,嬷嬷却可以为秦潇活下去,即使艰难,即使屈辱,即使思念,也强迫自己活下去,只是因为心存希望。”水冰只是飞廉的眼睛,“所以,不管以后我会怎样,你都要活下去,因为你的死不会有任何的回报,但是活着,却还有希冀!这才是你能为我做的最重要的事。”
这段话,和那张在烛光下异常温柔和坚定的面孔,,时隔多年仍萦绕在飞廉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