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洛阳百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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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6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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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不败知晓,自己的装扮……怪异了些,尤其黄裳还是清楚他的男人身份。只是……他无意间看到那对夫妻恩爱的场面,便莫名地有一丝嫉妒。再看到那妇人一身靓丽的红衣,娇媚的容颜如洛阳城盛开的牡丹,他更觉得心头不快。
遂是夺了那对夫妻的请帖。
“我这样很奇怪吗?”
黄裳摇头:“江湖行走,必要时易装,没有甚么奇怪的。”顿了顿,他语气里透着一丝柔和,“何况,这身装扮,还蛮适合东方兄你的。”
东方不败扬起唇,浅浅一笑。片刻后,他忽又问道:“你对那牡丹王很有兴趣?”
黄裳只道:“东方兄不也是好奇那牡丹王吗!”
东方不败挑了挑眉,不再多言。他去金刀王家,一是兴之所起,一是也有自己的目的。此次下黑木崖,除了散心,也是因得到那向问天的消息。洛阳近日大事,不过是王元霸的寿辰。若向问天真在洛阳,去一趟王府也或许能够探出些消息。
当然,他不需对黄裳解释这些。
其后一路无话,两人顺利地进了王府。那黄有德夫妻并不算甚么人物,似乎只是沾了极远的姻亲,王家也没人发觉他们被人替代了。
也幸而无人关注,黄裳坐在席间,边听着席上那些人热闹的对话,边不停筷箸地享用着满桌佳肴,甚是自得。
果不愧是王家,这宴席上每一道菜肴可都是精心烹制,味道或是浓香,或是爽口,真令人大快朵颐。
瞥到东方不败恹恹地夹了几根素菜,黄裳顿住进食的动作,随手拿起一旁干净的筷箸,夹了一块鱼肉放置了东方不败的碗里:“这长寿鱼可是洛阳名菜,东……夫人且尝一口。”
东方不败笑睨了他一眼:“就你多事。”只看了眼碗中金黄鲜嫩的鱼肉,似乎并没有吃食的欲-望。
来赴宴的,多是江湖人,宴席间也没那么讲究。今日人又是极多,这样夫妻同坐一席,也无人说甚么规矩。
就见一旁的中年妇人,其性情甚是豪爽,约莫也是行走江湖的,她见黄裳与东方不败的互动,不由笑着打趣:“黄公子真是体贴入微,黄夫人好福气啊。”
东方不败的面色顿是青白交错。
黄裳轻笑出声,得了东方不败一个眼神警告后,正了正颜色,对那插话的妇人微颔首,后又看向东方不败:“夫人别恼了,饿坏了身子可是为夫的罪过了。”
语音未落,黄裳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果真是东方不败,整人的手段好生厉害!他不过就玩笑一句,对方就这么满面温柔地直把一根银针扎在了自己痛穴之上。
东方不败心情大好,眼角挑起,露出一个得意的笑,遂不紧不慢地夹起碗中鱼肉,点头赞叹:“这滋味果真是鲜美醇香。”
黄裳没听清东方不败说甚么,本是暗自逼出银针,却猛地对上东方不败的笑眸:那一眼的韵致,尽是风情,潋滟波光彷如能吸取人的魂魄……
便是一晃神。
被逼出一半的银针卡在了肉里,痛得霎时刺激回了黄裳的神智。一时没忍耐住,他倒抽了口气。
东方不败见他面上作淡然自如的模样,心下鄙视地嗤了声“虚伪”,又在瞄到了他额角滚落的冷汗时,眉眼弯起,笑得更是愉快。
原先说话的妇人,察觉到这对“夫妻”间微妙的气氛,却也没多想,目光落在黄裳表情僵硬的脸上,关心道:“黄公子看起来有些气色不佳,莫不是生病了……”
不等她说完,东方不败笑盈盈地接了话:“他哪里是病了,怕是贪多了美味,给噎了食罢。”言罢,他又好心地给黄裳倒了杯茶。
那妇人不疑有他,见东方不败温婉体贴的姿态,有些羡慕地赞道:“你夫妻真是伉俪情深,羡煞了旁人。”
黄裳心下苦笑,对着满桌的美食,也没了吃食的兴致。东方不败那一针,虽不要人命,但着实痛得五感麻痹,哪有心思再享用美味。
这当头,王元霸站在主席上,借着内力对宾客们说了一堆致谢词,又向全场人举起酒盅,豪爽地一口气喝完了手上的酒。
席上气氛正酣,王元霸趁此兴头,对着宾客们宣布:“今日,王某人幸得诸位赏脸,特来府上为我贺寿。王某人不尽感谢,适逢我王家牡丹王盛开时,趁此良辰,且待我奉上牡丹王,邀各位一同观赏。”
语落,就见十数个大汉,肩担着一个巨大的石盆,原是那牡丹王就栽种在这巨型石盆里。大汉们抬着花开满树的牡丹王,步履沉稳,直走入大院中央。
宾客眼睛一亮:果真是花中之王!这牡丹王,更比寻常的牡丹花来得绝艳,每一朵花都是普通的两个大小。令人惊叹的是,同一株花树上,尽是绽放了各色的牡丹:雪白冰清、粉色妖娆、红如霞彩。
而最神奇的却是花树之冠,并放了三朵绿牡丹。
众人一见,喜不自胜,赞叹连连。
黄裳在那些汉子抬着牡丹王进园时,微微恍惚了起来,脑中倏然闪过一些破碎的片段。在看到那盛放的绿牡丹王时,眼前渐现出一幕幕清晰的画面。
“……今日就以这牡丹王为引,有请诸位赋上赞辞。”
画面一转,青年文士执起牡丹花枝,即兴赋了一首蝶恋花,得了白须老人连声赞扬。笑语之间,一模糊不清的女子,面覆轻纱,羞涩地躲在了老人身后。
景致再是一个转换,老者没了先前的矍铄,气怒地指着青年,欲骂又止,终是愤愤地拂袖转身。文士冲老者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道:“黄裳不孝,惹得老师伤心。只是学生身负帝恩、心在沙场,一日不除外族魔教,便一日不得安心恬然。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归来,学生并非是宛儿小姐的良缘!”
遂是交兵混战,满目血色……至最后,文士披头散发、潦倒龙钟,独立于荒寂的戈壁,仰头看天,笑得癫狂,又似终是释然。
红尘种种,过眼成烟!
“黄晟仲!”
杂乱的画面蓦然消失,黄裳只觉额角突突地发疼,便是偏头看向东方不败:“夫人有何疑问?”
东方不败皱眉:“你适才怎么了?”
黄裳摇头叹笑:“一时魇了。”一瞬间想起的那些事,却如隔着一层轻纱,极其地虚幻又模糊。便不作深想了罢!总归是能记起一点。
微挑起眉,东方不败也无心追问,只目光转到牡丹王上,兴味地问:“你心念着这牡丹王,如今见了可有何想法?”不得不说,这满树的花朵,还是极美的。
这才细细地打量了起牡丹王,黄裳回道:“虽说牡丹王是假,但这些个鲜妍姿娇的牡丹倒实在地赏心悦目。”
听他话里之意,东方不败知晓这所谓牡丹王不过是噱头,当即失了兴致:“这王元霸真是老昏了,竟学起酸儒文士的那一套,弄个假的牡丹王,附庸起风雅来。”
黄裳笑道:“真假有何所谓。想他七十大寿,弄些个兴头乐呵一下,也是不碍观瞻。”
“不过是些小伎俩。”东方不败语含不屑,也是彻底没了耐心,道,“你自观赏,本座有事先行一步了。”不等黄裳应话,他便翩然离座。
心知东方不败有些私事,黄裳也没打算跟过去,又静坐着观赏了一番牡丹王。心绪到底是有些怏怏,也不知是宴席上吵得心烦,还是因为想起了那些模糊的往事,抑或是这里没了能够闲聊漫谈的人,只过了一刻,他也悄悄地离开了王府。
黄裳与东方不败借宿的客栈,是洛阳城中最奢华的一家。客栈后院里鲜花拥簇,正是静好春夜,黄裳独坐于亭榭内,手上把玩着杯盏。
察觉一阵极细微的波动,他转头看了过去:“东方兄回来啦!”
此时的东方不败已经褪去一身女装,乌发如瀑,肆意地随风舞动,大红色的外袍,落在一旁招展的牡丹树上,当真是……人比花艳。
眼力极好的黄裳,心生一丝慨叹。
身轻如蝶,东方不败一闪身就飘落在了亭榭内,脚下一转,便落坐在黄裳对面,挑眉看着黄裳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顿时嗅得流溢的茶香。
晚风里飘着淡淡的花香,和着茶味,别是好闻。
“这是巴山雀舌,”黄裳轻声说道,“应是我曾经最喜爱的一种茶。今日特地买了一套新茶具,就为再品雀舌茶味。”
东方不败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口齿间化开醇和鲜爽的香味:“你记起来了?”
黄裳微微摇头:“只是一点模糊的印象。”否则,他自不必尝着这茶味以确定了。
“陈年旧茶,”东方不败喝了一口就放下杯盏,“滋味差了些。”
黄裳慢悠悠地阖上茶盖:“我自是知晓东方兄喝不惯。”
东方不败斜了他一眼:“哦?”
“东方兄惯用锦衣华服,尽飨玉食美酿,这等粗茶自然是入不得口了。”
东方不败冷下脸:“你知晓了本座的身份?”言语里虽不掩寒意,他也是明白,以着黄裳的敏锐精明,或是早就察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何况,他从来不曾刻意掩饰过。
黄裳笑了笑:“这天下,除了东方教主,还有谁的武功能轻易地胜过我黄裳?除了东方教主,又有谁能够如此恣意傲然?”
这句反问,却逗乐了东方不败:“黄晟仲,你真好不要脸皮!”也就这温文儒雅的书生,敢能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般自傲自得的话来!
不过,黄裳所言亦算不虚。这天下,武功胜过黄裳的,怕确实没几人。尤其是,这个人的武功内力,更是一日千里地在进步着。
黄裳笑着点头:“黄某可是承天之幸,竟得了东方教主为知己。”顿了顿,他戏言,“早先我还想过甚么时候上一趟黑木崖呢!”
东方不败勾起嘴:“你若不怕有去无归,且尽管来我黑木崖!”
闻言,黄裳哈哈大笑,拍案击掌:“好!说定了,待东方兄得了空暇,黄某定会携礼拜访黑木崖!”
他不是没看出来,东方不败这一二日的气色略有不对劲……怕是,这人体内阴阳之气正是冲撞得越发厉害。
或许,离别就在眼下了。
东方不败露出一丝真实的浅笑,忽地执起茶盏,仰首喝尽了茶水:“黄晟仲,本座走了!”本来离开王府的时候,他就打算回黑木崖了,但不料,总会想起那相处了一段时日的青年面貌,便是没加思索,又回了一趟客栈。
或许,他也是将这个两面三刀的虚伪书生当成了朋友罢!
不必解释,只一句道别。
黄裳看着满园的寂寥,早先的言笑似成了空幻,亭榭角落,一株大红色的牡丹花正显灼灼光华。
甩手扔出杯盏,便是清脆的碎响声。
黄裳负手跨出亭榭,望向红衣消失的方向,扯开了嘴,如是自语:“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