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四)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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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嘎吱嘎吱悄悄踏着鬼气森森的木地板一步步挪动,不知是畏惧还是紧张还是惭愧,风吹后心,令我瑟瑟发抖,我发现从昨晚到今晚自己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未睡了,不由得很满足于自己精神状态的剽悍,极度疲累中有种万人独醉的超越感,不仅有自得于超越眠人的清醒感,还有种超越这几对恋人的冷静感。
    我自得得潇洒,差点撞上迎面蹑手蹑足潜来的吴佳,我没来得及惊呼,就被她闪电般飞出那只软绵绵的小手捂住了口。
    我惊喜又好奇,有种心领神会的偷情感,问她:“岳阳和周曼霞呢?”
    吴佳低声说:“真是乱点鸳鸯谱了,他们越聊越投机,我成了个外人,只好借口上厕所出来。”
    我一阵高兴,同时很感激,感激吴佳把自己送来,我居然主动牵了她的手,兴致勃勃的说:“带我去看看。”
    吴佳说:“不去,你有偷窥癖么?”
    我讶异的问:“是啊,你知道?”
    吴佳无语,只得引我而去。
    几番拐弯抹角,我们居然下了楼,进入四楼,我惊愕发问:“你们刚才到四楼来了?”
    吴佳不答,我们继续在黑漆漆的楼梯下移,我见她一路无话心里多少有些毛骨悚然,回想起我之前讲的鬼故事,不禁手心出汗,担心印证了一种著名的鬼故事模式——听者阴森森问:“你知不知道,你讲的那个东西(鬼)——就——是——我!”
    我心里突突而跳,吴佳大概腻烦了我掌心的脉搏跳速,终于轻笑问:“你也会害怕?”
    漆黑大楼她了如指掌,畅通无阻,使我疑心她有一双夜光眼,我们不多时进了一间漆黑教室,我问:“他们人呢?”
    吴佳小声说:“你先站好,我有话对你说。”
    我问:“什么?”
    楼层较低,这时候隐隐有路灯灯光透上这间教室,我依稀能看见她的脸,象剥去桃衣的白嫩柔滑的桃子,俏生生分外诱人。
    吴佳悠悠说:“我知道你的性格,也知道了你的人,你怕不怕?”
    我满心奇怪,却没有紧张心情,只有一阵好奇,说:“那又怎么样?”
    吴佳闭了闭眼睛,似乎要鼓足勇气,才能把话说出:“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性格?”
    我说:“嗯。”
    吴佳说:“不,你并不是完全了解我。”
    我笑了:“谁也不可能。。。。。。”她的手掌再次掩住我的嘴。我的后半句话被她压回肚里,我想说完的是:“谁也不可能了解完别人,甚至了解我自己都几乎用了几十年还没破译成功。”
    吴佳深深呼吸,展颜一笑,我看不清她的笑容,却听得见她的笑声,似乎有丝落寞和自嘲。
    她说:“我想让你了解我。”
    我想搬开她的手,她很固执,未遂,她抵近我,这回我看得到她的眼波盈盈,她说:“你同不同意,我是个不追求结果,只追求过程的人,凡事,我只要自己问心无憾。你同不同意?”
    这样神秘把我诱骗到这里就为了说这些?我好气又好笑,鼻里是她掌上香味,手臂上感觉得到她的体温,手上是她柔软的手掌,我有些迷糊。
    我说不出话,只好点头表示同意,她放松面容说:“你同意,那你要记住,不准笑我,也不准把我们的事告诉第二个人哦?”
    我更糊涂,只是听她说话暧昧,心里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期盼和惊疑不定的焦虑。
    她命令我:“你闭上眼睛——不,你不用闭上。”
    她拿回手悉悉索索好像在自己衣领上摸索,我大吃一惊,心跳如雷,真是匪夷所思,虽然料到三分,可是突然看到十分,百感交集之下,千千阙歌那种意境绚烂在我眼前,令我惊诧万分。
    我拉住她的手,有丝期待又有丝惧意,我说:“你不必——”
    我话未完,她似乎失力,整个身子一软,我忙扶住她,可是她干脆倒了下来,我们一阵踉跄,倒在了地面上,幸好地面是木板的。
    一阵凉风带着败叶呼啦啦摔在未关的窗玻璃上,混淆了细碎衣声人语。
    我睁开眼看见自己居然睡在地板上,不禁自怨自艾,自怜自伤。
    我常常在梦中从床上翻落地面,有时还翻几个身,在床底大睡,与鼠共眠。
    可是这次我居然能从家里床上翻到教室,不由得令我魂飞魄散。
    我斗然坐起身来,看见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外套,浅绿色的女式外套,有阵幽幽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这是吴佳的外套,我依稀忆起。她人呢?
    空荡荡的教室里居然只有我一人,天已发白,倦意仍然。我睡惯了硬床,醒来后一向全身硬如钢铁,可是这会儿,我象中了化骨绵掌,全身软绵绵几乎提不起劲来。
    我的武功废了?我大吃一惊。
    门开了,卷进一阵清醒冷风,我双手支撑坐地一脸惊讶。
    吴佳蹑手蹑脚进来,见我这副表情反倒笑出声来,掩嘴说:“怎么啦?失魂落魄的?好像被。。。。。。被抢劫了一样。”
    我摸下巴沉吟说:“很奇怪,我怎么睡到这里来了?我的武功也好像废了,不知道钱包还在不在?”
    吴佳忽然满脸忧郁,咬住了下唇,她走到我身边靠着我坐了下来,很自然的把头依在我肩上。
    我歪头看着她,她很无聊又象很怅惘,拨弄着自己手里一个小糖包。
    我摸着鼻子,昨夜过往依稀在心,慢慢翻现,我忽然心头一阵巨震,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被陷入了某种角色。
    我结结巴巴的说:“昨天。。。。。。昨天晚上你,你和我在一起?”
    吴佳点点头,很诚恳的样儿。她摸出一颗杨梅想塞进我嘴:“很好吃,你尝尝!”我偏头让开,颤抖着声音说:“我不吃嗟来之食!”
    我双手捧着下巴,手肘支在膝上,怔怔发呆,惘然若失,觉得自己从此以后已经失去了自由,成为别人的情感奴隶,正在痛不欲生。吴佳歪头看我,我回脸应付性的一笑:“怎么了?可怜兮兮的。”
    吴佳闭紧嘴唇,我把她的外套给她披上,她也没有回头,只是肩头耸耸表示不用,晨风尚冷,我不由分说的给她披上,她依然没有回头。
    我想打破这沉闷的空气,问:“他们几个呢?现在几点了?”
    吴佳回过脸来,我吃了一惊,见她眼圈红了,珠泪盈然,甚至连鼻头也红红的。
    我有些摆不正自己位置,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宽慰,我手足无措的摸身上纸巾,却摸出一条皱巴巴的手绢儿。
    我想给她擦泪,她定了定神一把抓住手绢,睁大了眼凝视半响,抬脸对我说:“这是我的。”
    我手忙脚乱的说:“当然是你的,我的就是你的。”
    吴佳头发梳得黑亮滑顺,显得她整个人小了很多,她奇怪的用泪眼张望着我,楚楚可怜满含委屈的更正说:“本来就是我的。”
    我面红耳赤的反应过来,那手绢真是吴佳的。
    我展开那条手绢,第一次认真端详,见上面是几茎浅绿的竹,淡雅清秀,一如吴佳本人个性。忽然我愣了愣,看见手绢边角上绣了两个蝇头小字,笔划细若蚊脚——“逍遥”。
    我咧嘴笑:“真巧,看来这手绢注定和我有关。”
    吴佳很温柔一笑,眼神里有种东西令我感觉她别有深意。她拉过手绢,很轻很快的拭去眼泪,似乎习惯了不被别人察觉伤心。
    她有股柔柔的韧劲儿,令我屡次捉摸不透,我好奇的侧眼看她,她倚得很紧,我只能看到她的鼻尖和长长的睫毛,带着几粒残泪,仿佛花露。
    她好象在追忆什么有趣的情节,怔怔的发笑,又似感到我的注视,她回避似的垂眼侧头,手指间揪绕着那条手绢。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目光的炙烤,终于回脸一笑:“你在想什么?”
    我说:“我觉得你很神秘,正在钻研你。”
    吴佳再次笑了,秀发柔柔的很撩人,这是我从未关注过的一面,很妩媚很亲昵,不知是不是靠得太近的缘故,她脸上未上初妆,干净洁白,精神爽朗,晨风中如同一朵百合花微微颤动,令我有种想亲她的激情,她微微抬下巴说:“我觉得你才神秘呢,不象凡人,像个书仙。”
    我奇怪的问:“什么?书仙?”
    吴佳点点头:“我想了好久,才觉得这个词很适合你,你老是文质彬彬的,什么人都要去钻研一番,又像个不吃人间烟火的人,不是仙是什么?而且我发现,好象没什么人能特别对你有持久的吸引力。”
    我有些飘飘然,如此奉承不得不使我怀疑她的居心,转念一想,似乎我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只不过屡次听到“不吃人间烟火”这几个词,令我有些吃惊。
    为了响应她的号召我点燃了香烟,她笑着皱眉欲言又止。我留心她的反应,奇怪她并不反对也不劝止,只是用表情表示她的不支持。又想,如若她坚决反对呢,我会无动于衷,甚至起身避开,但心里多少有些厌烦这种执着;如若她毫不介意甚至支持呢,我会鄙夷她的放任,同时质疑她的素质;如若她十分欣赏呢,我会觉得她幼稚;如若她有所倚恃命令我停止点火呢,我会不以为然。如此看来,我是个很顽固自我的人,也很不好将就,关键是这么难将就的人也被她轻而易举的将就了,不由得令我暗暗佩服。
    我佩服所有某一方面比我更出色的人,希望自己称为一个无休无止的黑洞,不断吸收,永不满足。
    我岔开话题问:“他们呢?”
    吴佳伸个懒腰,有些漠然,说:“没去看,还不知道。”
    我准备起身,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绝情,俯脸柔和语气问:“我们去找他们?”
    吴佳抱膝坐地未动,扬扬下巴,似乎在暗示我该吻她,神情像个孩子,我忍住被指令的微微不快微笑凑近,将触及她嘴唇,她忽然很快转过了脸,我触上她凉凉嫩嫩的脸。
    她望着满脸奇怪的我,忽然抱住我的头颈,也在我的脸上一吻,温软的唇令我心里一暖,她身上的淡淡体香令我心神松弛,那种投入的信任和欣赏使我忽然莫名的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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