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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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视着她,她静静出神,神情象悲又象着迷,象小岛上的孤单椰树,我则象探出雪白冰层的海豹,被椰子砸碎了冰层,惊醒了千年的沉睡。
她抬眼吓了一跳,唬得我也回头张望,她惊魂未定,却被我神情逗得格格一笑,我也揉着鼻子笑。
这一笑冲淡了我的防备,象一袋奶粉冲进了咖啡,房间白亮的灯光似乎柔化成了米黄色,令我短暂的迷幻了三秒钟,险些再次被情绪左右。
我慢慢收敛笑容问:“同学,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吴佳胸有成竹的笑着点头,无谓我态度似的说:“知道你会这么问,我十五分钟后就走。”
我怀疑的问:“我该为你做些什么?”
吴佳瞅着床边微微摇头,动作很温柔。使得我的耐性终于被拉伸变长,悠悠蔓延,如屋阴下的爬山虎悄悄舒张。
房间里的空气静滞了半响,她终于觉得有必要面对我滔滔不绝的质疑。她有些鼓足勇气样的抬了眼,两腮红滑,灯下添了些妩媚,令我不禁在被里掐了把大腿,心中默宣佛号,以抑绮念。
吴佳盯着我,目光有些直接热烈,灼得我的眼神游离躲闪,她说:“如果我说出你的真实性格,你会不会否认?”
我摸摸耳朵,瞪圆了眼,有些结巴的问:“我?什么意思?这个?”
她微微一笑,说:“你很孤独,很爱动脑筋,所以又骄傲又苦恼。”
我摸着下巴发傻,愣半天说:“这句评语好像小学时候老师评论我的。”
她认真观察着我说:“你就是为了等这个评语么?”
我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反应很快,象机关枪,或许是有意训练自己而成,或许因为本性是急性子。但世界上最快的武器还不是机关枪,是激光枪,今天我终于明白,比激光枪更快的,是人的思想,如果说吴佳的反应象思想一定令人费解,可是,绕了这一大圈我终于明白了,只有这句话才能准确描述当时她给我的震撼和冲击,那种突兀,令人骇然。
我不想承认,却无可辩驳,我开始认真的反省自己。
吴佳说:“你的精神需求很贪婪。其实,苛刻自己的物质欲望并不见得能使精神上有成就,或者愉悦。”
她再接再厉的教诲:“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你一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不解的承认。
她说:“所以,不用太苛求自己,苛求自己,就会苛求别人。”
我若有感悟的点点头。
我开始对她有了敬慕,问:“你好像对我的心理了解得很清楚透彻?”
吴佳笑笑,说:“我不爱说话,但是很爱动脑筋。”
我点点头说:“你是一个有内涵的女生,很罕见。”
吴佳扬起下巴,微微得意的颔首认可,说:“因为要了解你并不难。”
我不服的问:“哦?”
吴佳说:“你是个不喜欢掩饰的人,只是对自己要求很高,又常常悲天悯人,所以常常力不从心。”
我首次惋惜她和梅云淳的相交,梅云淳也很优秀,但是心智的成熟和她相比,几乎就是个冲动任性的孩子,她成了老师级别的成人。
吴佳很悠然的坐在窗前椅上,开始收拾皮包,似乎想走。
我极度沉不住气的问:“那你做这些,到底是想说明什么?”
吴佳没抬头,只是瞟我一眼,眼神有些犹豫,她说:“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自己想做的人。不想说明什么,我不需要理由。”
这句话不由得使我想起那句名言:“爱一个人需要理由么?——需要么?——不需要么?”
我斜眼看她准备起身,心里有些乱,觉得她要走,又有些心慌,我终于忍不住问:“你这么独立?”
她夸张的睁大眼,似乎沉吟,最后微笑,很有韵味的说:“以后告诉你。”
这个令我头痛的女人终于翩然而去,本该松气,却反令我多了些迷惘失落,象一把梳子硬生生插进书页,似乎不合时宜,不甚和谐配搭,当翻开书页看到梳子后,反令人神思幽然,抽去梳子,书页里遗落的几丝长发,令人惘然若失。
口齿残余的那种滋味,象橄榄,涩而清香,微带甘甜。
我胸中一阵烦恼,此刻,我忽然很想见见梅云淳。
夜已深,本该疲惫的我,神清思澄,心里一片清净。
我微笑着摇头,准备将自己沉没在梦乡。
可惜手机响碎这片憧憬的薄醉。
手机那头一片歌舞升平,笑语喧哗,话不成声的小马带着酒意惊讶的说:“老大,这个王哥的酒量好得吓人!我已经快醉了。”
手机似乎被雷逸抢去,夸张的笑声,刺得我的耳膜发痛,他说:“老大,过来一起玩?”
我不悦的说:“你抬担架来接我?”
小马接过话头,似乎掩着话筒压低声音说:“这小子有点醉了,不要理他。我主要是想问问你,待会我们买不买单?”
我有些烦躁,心想怎么这么灵活的问题也来问我?我想了想说:“不用,把价格记着就行了,以后好还情。”
小马那头停了停,说:“我正想告诉你,我刚才看了看帐单,好像已经八千多了……”
我吃惊的把手机移开耳边,愣了愣,确信自己没有在走神,说:“你说多少?再说一次?”
小马一字一句的说:“八千四百多了……你等等,哟,他又在叫上酒。”
我张大了嘴,说:“啥呢?你们几个人搞什么?花了八千多?”
小马补充细节说:“一直在喝酒,他几乎逢人就请,现在我们这边只有两个小桌,请的外人已经有四桌了。”
我皱眉问:“什么外人?他的朋友?”
小马说:“不是,是我们进来后遇到的其他的顾客。”
我又怔住,问:“那他干嘛请?疯了?”
小马压低声音说:“看来他是想结交新朋友,可是这样,我们这拨怎么看都成了暴发户了。”
我发了会呆,说:“没想到,你说得连我也想来了。”
搁下手机,我真有种揭被下床,冲出门去的冲动。
这人是何方神圣?东北出生的?美国回来的?香港工作的?这些地方处世待人是这种风气么?
我神思浮动,心潮起伏,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我已经困乏不堪,我将双臂枕到脑下,睁眼望着天花板,时喜时忧,似痴似奋,夜风撩动,抚平心绪,我终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