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好话讲尽求我告他原委。算准了他要来找我，于是拿起架子硬是不说，他越发急了跟我泡起了“蘑菇”。看他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我摆手命近身侍女退下，这才追问起桂芳滑胎的始末，而筹码是他梦寐以求的答案。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我终于弄清了缘由。不过他意犹未尽，另外透露了一句闲话：“刘总管其实是万岁爷的人！”
    福子从小儿就跟着胤真。人们常说“日久生情”，何况他聪明机警，怎能不被主子信任？彻查内线时他们天天粘在一起，没过多久就有人被撵去农庄了。刘总管是皇帝安插的，胤真当然会区别对待，可还会一如继往得信任他吗？我用脚趾头也能想出答案。
    半是惊奇半是惋惜，我沉湎其中不能自拔，甚至于不知道福子什么时候退下，更不知道自己为何游到了孟春池。
    大太阳曝晒了一日，将近日薄西山时候，仍看不到久违了的清风。站在柳堤望向远处，水面静得似一块画布，只是被池水打上绿色基调。于是垂柳的倒影，初生的小荷，亮丽的晚霞就格外醒目，不过还有半池睡莲叶子，这一团那一片散落于水面，真像极了莫奈的油画——《莲》。
    好容易从纷乱的思绪中剥离出来，来不及还为眼前的美景徜徉，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都说过这池子湿气重，怎么又痴痴地跑了来，而且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犯了头疾看谁扶你回去？！”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口吻，除了胤真你说还会是谁？
    头一次在他面前理屈词穷。
    我正不知道怎么应对，忽然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于是说词也不用编了，上前两步质问他：“上哪儿乐去了，这一身的酒气，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佟大人府上。”他没有料到，当即变换了口气。这里所说的就是佟国维，《雍正王朝》里隆科多的六叔，也是雍正养母——孝懿皇后的父亲。
    “您这可是私自结交大臣。戴先生的话爷还记得多少，还有爷不怕咱府里的耳目了，他们正愁抓不住把柄呢！”我拿着大道理冲他叫嚣，谁知胤真并不当会事儿，而且还颇为镇定。
    “今日是舜表弟生辰，他设家宴邀我们兄弟小聚，作陪的尽是亲贵子弟，既使皇阿玛知道也不碍事。”
    他口中的“舜表弟”就是舜安颜，此时眼前闪过一个少年的身影。记得曾在干娘庄子旁的官道上遇见他，那时他领着一帮随从策马而过。
    “原来是舜公子的好日子，只是应提前知会一声，好让咱们备些薄礼带去。”
    离了岸边，我们朝树林方向走下去，他一边走一边解释：“也是临时起的意。现成的酒菜摆上一桌，每人说上两句吉利话儿，说罢笑罢寿辰就算是过了。”
    “可曾听到什么趣事？桂芳正在休养中，不见了那只云雀儿，日子都沉闷了许多。”说完，我偷偷看了看胤真。
    听见我提及李氏，他的脸色黯淡下来，悻悻地说：“不过是读什么书，听什么曲儿罢了。即使有人当场赋诗，也只是些写景状物的，没情可抒也没志向可咏。”
    看到我从心底里失望他于心不忍，突然说想起一事，而且有些激动。“咱们去求皇额娘，将九妹妹下嫁舜表弟如何？”
    这——，我无语。九格格说她已有了心宜之人，胤真这样一厢情愿，会不会拆散有情人？于是在心里权衡一番，答道：“好是好，只是还要问问格格心意。”
    听我这样说胤真深情地笑了，那笑容温馨得无以复加。“妹妹的心思，我这个作兄长的难道不清楚？你没见她第一次瞧见舜表弟时，扭捏腼腆得连我也认不出了。”
    扭捏，还腼腆？！别说我们，就是她见多识广的皇阿玛，见到了也要纳罕吧。想到这里，我冲胤真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