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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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太多人想在里面找寻奇妙,太多黑笼的物境安静饱含偏迹。翻至眼前的黑沉广阔,悄翠的,憔悴的,弥漫的,收敛的,犹如一管长喉的拉音,透着不现的深弥浅褐红。它要出来,触到黑色,“啪”地不见。
    江奎经过一星期的暴晒,几乎褪层皮;若脱去一身气质的话,整个人和庄稼汉的差别几乎不存在。现在,卞良在他周围嗅不出闷骚的味道。
    江奎坦然地赤脚在土路上迈步,行走的土路的微凸硌得脚底舒服得很,卞良在旁趿拉着一双旧拖鞋,默默地跟在后面。绿叶与风和拂的碎影光片串得两人周围流动一股静深光浅的宁绿。卞良忽然发觉,眼前的人入心得很,眼前的景入了魂处。音语的不在,却透澈地呼出内心的想样。红日在空,一人在前,绿意窸窣,卞良突然觉到,这样很好,或者本来就该这样。
    绿意该有的悄静,悄悄刷掉他身上的短刺。
    刘三自觉翘了二三天,杨敦在店里忙得陀螺转,转了三天。刘三的回来,无疑让杨敦重重吁了口气,如皱布的脸立马像经熨斗烫过,没了皱眉纠结的表情。他实和地让顾客对比一下,刘三了明地接过手。杨敦忙着整弄新货,搬重物的踏实感垫得心里稳当当,瞅准午饭后的一点空闲,心里不大稳当地将账本给刘三过目。满纸鸡爪鸭爪之类的文字数字,惹得刘三眉头一挑,沉默地翻阅会儿。下午的忙碌充斥时间的滑走状态,那本账本经过承接些阳光,兜层淡尘,揽和阴色的过程,迎来亮末点。繁忙且粗漏的白天过去,夜的悄至,欲提醒灯光下的杨敦与刘三,自己的老样会灌醒杨敦中断过的举动,刘三的模样。杨敦闲得慌,下意识地用打量农具的眼光,盯着刘三;用轮耙挑担的劲头,持久地维持这一动作,总算发掘出
    刘三变了点。他看账本的认真模样与狂赌狂赢狂输的模样虽然相同,但是脸相变了点。灯光的柔和扑得刘三的脸轮廓溢出一层柔得细腻的印感,盯得越久,那柔意似要通过灯光扎过来。杨敦反射性一缩,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刘三,你的脸相咋变得像个女的?”
    刘三刚饮进口中的茶水“噗”地喷得杨敦满头满脸。呛咳得直喘粗气,好歹得个间隙,刘三瞅着杨敦的呆样,不禁气得跳眉,几欲裂筋,微哼一声,看看杨敦的灯下影,扶额起身,锁好账本,咚咚地踩至二楼。约摸夜半的时候,辗转反侧的杨敦终于明白罗韶夫口中头常挂的“尴尬”就是这个意思,遂而满意入睡。夜的月光落在床上,竭力敲破他妄想的痕。
    第二天,杨敦起初怀着小尴尬瞅向刘三的熊猫眼。渐渐地,他忘了,刘三也不在意。刘三开始帮杨敦搬重物。杨敦迷惑归迷惑,却也不敢说什么,那因重活而产生的严重阴影刘三不怕吗?杨敦只得哼哼无声地打前头,刘三似个搬粮运到窝的老鼠,闷头搬扛。杨敦不知道,自己劳累出来的一身硬肉,因为一句话,成为刘三杀气腾腾的追逐目标。一天的劳累压得刘三颤微微地爬楼梯,喝醉般跌入卧室。杨敦自从这天开始,意外地有了闲工夫,心思愈加忧重,闷头闷脑的性格顺其自然地推逐自个走在缄默的路上。
    刘三的手粗得长起茧子,胳膊也比以前白斩鸡般的瘦白好上许多,做起重活来日益得心应手。至少杨敦现在干活听不到他咬得“咯吱咯吱”响的牙声。刘三那分毫计较的得失眼,在劳力的磨转下,竟显得有几分暖和。以前的刘三太会钻意想营造的牛角尖,终日思索自个做着做那的利益,忙得连隔壁房间窗子晒的绿叶雀颠枝的好景都懒得睇一眼。他拥有的是偏执与享受,内里的一半腐朽一半精致自相矛盾地冲撞,相互沾满不认同的斑点。他见钱眼开,非常乐于自我享用,十分吝啬,或是没意识到给予周围一点舒坦。他十分清楚自己拥有的所有全是花费时间得来的,除了自动蹦来的漂亮老婆。他的表面表现得有大方的影,毕竟一点小恩小惠十分利于自己为人处事。他十分熟稔事与人性,妄想连贯得完美,三两分落差格外醒目地吊在鼻尖上。他竭力想安静下来,却自主跳入喧闹的洪流。他真正安静下来,几乎一无所有。他那因擅长生意,活得几分柔的心,在周遭人们的变色中,逐渐硬上几分。刘三发现不了,他一小半的人生,仗着自己的优势,依着人们的笑意,顺风顺水地与被动,若即若离地卷到一块,趟生意与生活激涌的洪流,最后败得一败涂地。现在,水流安静。刘三的现状是彻底自由与彻底潦倒的稳密结合,网得懒性的自个不甘忍受。折中一半,半自由半潦倒的生活他倒乐意,只要睁只眼闭只眼地付出毫无价值的附庸。人们惊叹他这条破船果然还有几处钉得牢牢的钉子,谁知他拔出别人附给有利于己的钉子,流了几滴血珠。
    粗糙的日子,精细地过活。时间的短暂鞭催人们细致地卷平边边角角。太多的人面对边边角角的磨损早不在意,时间鞭打的伤痕时间慢慢抚平。现下最要紧的,拥有的,在心绪低落的煽动下,摇摇欲坠,太不确定。没有的,在情绪怨懑的调转下,恶气丛生,极度妄想。蓝边与红云的衬缀,洒满心绪与情绪的周边,中央的空洞,暗发梆梆的洞音。杨敦现在的状况,就是那破得不得了的钟。他每天认真干活,每天活过一次,细密的空虚,持久有力地撞向漏风的洞,两空的境地,叼出一段段无音的空色呛段。杨敦老实觉出心里不舒服,老实觉得没问题,老实的背在光折中隐生淡痕,似纹理似肌理,缭绕涟漪般的水迹,内里伤痕凸得老实厉害。刘三记得自己头一次看见他光着脊背干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股怪异鼓胀心胸。具体哪儿不对劲,任凭刘三见多识广,自踩自地在上面瞭望,仍摸不着可见的边沿。偶尔看见的次数叠增,刘三才慢慢地发现杨敦的背脊有点异样。女人的背,男人的背,光滑嫩白的背,粗糙黝黝的背,刘三见得太多,入眼则过,太一般。杨敦的背,在汗湿与肌理的融一,在细圆的光下,竟有亮堂堂的伤心为心伤的内凸的痕。难不成恋情受挫,把他挫搓成这副独样,刘三不禁觉得不对劲,更多的却是好奇“滋滋”地爬上心房。他见缝插针地暗下注意杨敦的时候越来越频繁。杨敦光裸脊背热汗淋漓地在新货房里干活,刘三一脸谄笑地进来打下手;杨敦笨手笨脚脱衣服,刘三趁隙聊几句,殷勤地放热水;刘三甚至三番五次晃悠至杨敦床前,瞅着月光下杨敦心痕烙满的背。直到碰到合适时机,刘三精准地抓住,无声地拍下照片。还能怎样呢?刘三身上浮而不腐的文艺边气酸酸地拂些出来。杨敦陷入不必要的自我忧伤的最好写照,紧握在刘三手中。
    有了空闲,刘三静静地把自己反锁在二楼卧室里,捧着照片,一边感慨着碰到一个比自己活得更不易的伙伴,一边暗暗揣摩猜测,甚至用镜中的自个背脊与之相比。结果自然而然地扭曲刘三那双不甘的眼。
    刘三年少时好混歹混的念完高中,自认长得帅,相应地,自认很会思考。当他明白那是夕阳,发觉它总要停驻一段时间。同样地,刘三敏觉感应到杨敦的背与众不同。这自然与杨敦的心性有关系,无言的憨厚内心毫无遗漏地把心中难以言表的殇痕袒露于背脊。理所当然的,破而不残,绪纠背难雕纹的美背,自是刘三眼红杨敦的第二闪点,而深根处的,却是眼红杨敦滴水不进,不谙世故的真,对自己的真,以及身边的所有存在。刘三小时候看不惯杨敦的呆愣,揍他比吃饭还容易,揍的次数自然可观。许是杨敦揍挨挨得多了,刘三乍见也觉亲切,那天杨敦两眼晶亮地喊自个,自己不假思索地留他在做活也是自然反应吧。刘三自认是远超杨敦的,习惯把杨敦甩得远远的,现在杨敦那充满艺术感的背脊竟把自己甩了个十万八千里,自己的虚荣与骄傲的心忍受不了。更让刘三接受不了的是,自己现在无法拥有这般背脊,正确地说,自个的心难没有达到如此狠厉的程度。假如倒霉的自己一下碰上,刘三明白自己会弯弯肚肠,把它绕过去,绝不会像杨敦那样傻得撞个心伤累累,弄得连垂满果实的葡萄藤混得都比自己强。
    刘三没意识到,自己与杨敦的简单相处,已让自个脱卸了好几层枷锁。刘三内心田原的单纯,昏睡了好久,睡意朦胧地醒来。刘三本质的虚荣心与自尊心夹在它的旁边,刘三现在与客人打交道不单单是生硬地以客人的对样对待他们,不自知地添了一层真,不知怎地,客人变多了。刘三与杨敦实打实地处之,暗暗却与杨敦点样的地方瞎比瞎较。渐渐地,杨敦发现刘三的脸样变得多了许多,心满意足写在脸上,脸上的神气柔和许多,不像以前那般咬得铁紧,两眼拂来的笑意,与山野的风差不多。以前不可一世的刘三看待这些是荒唐的,可笑的,扯不清的,现在的刘三却生活得有滋有味,待在这片狭窄里。以前的最后一影丢在什么地方,刘三不去找它,也不想弄个究竟。翻至新的一页生活,谁能对过去的一页探个清晰。
    时间的融化作用,稀释得四周平平坦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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