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决定随着队伍去北方，教育秀女的工作也就随之暂停，由于要照料皇上，若叶无法离开，最后，吴姚一大早送浅然上车，她淡淡地看着浅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浅然却突然有些感慨，去北方单程大约一月，这一别至少三月，虽说她与吴姚并无私情，浅然到底却也是个心软的人，吴姚被自己一手教大，从九岁到现在说不长也不长，说不短也不短，有感情是肯定的。
    她伸手，抚摸了一下吴姚的头，叮嘱，“抱歉，没等你成为皇后就要离开，不过，你已经成功了一半，以后，每天背一遍我告诉你的那些话，会有用的，至少，如果是生活在宫里的话。”
    “吴姚明白了。”吴姚嘴里说着，浅然却知道，她明白她的话，却不明白她的心，不过这也没关系了，在宫里，多余的感情时不必要的，甚至，是危险的。到头来，最不合格的人，是自己这个管教者。浅然满意地笑了笑，回头看，徐陌已经下马，为浅然拉开了帘子，浅然微笑地朝他点点头，徐陌却微微低头，避开了浅然的眼睛。
    浅然没有在意，上了车，没有再回头看吴姚一眼。
    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城，人烟也渐渐稀少，耳边的叫卖声渐渐远去，剩下的，只有车轮咕噜咕噜踏着石子前行的声音和护城河上游轻轻的水流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已经杳无人烟，只有清脆的山林，颠簸的土路，晃得浅然有些难受，她微微掀开车帘，眼看到外面天已经渐渐黄昏，云彩被晕染出绚丽的橙色，如此地美妙安详，是深宫中没有的光景，也是闹市里看不到的画卷。
    浅然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观察着斜前方骑着大马的徐陌，他的脸上神情严肃，明明还只是个少年，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气场，奇怪的是，并不违和。
    “徐大人，”浅然忍不住开口叫道。
    徐陌连忙回过头，看向浅然，关切却不失礼节地问道，“浅然姑娘有什么吩咐么？”这话一出，他和浅然都愣了一下，浅然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摇摇头提醒道，“徐大人，小女子如今可没那个荣幸吩咐您，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小女子有点好奇，您……为何会亲自到北方与北国之王谈判？”
    徐陌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别过头轻咳了一声，转回脸来，冷然的脸上也不知道是阳光太过柔和，还是风儿吹得太过温暖，显出了一丝温柔之意，“浅然姑娘，您与徐陌一同出行，同为祺王亲自派出，就莫要对陌用尊称了。”
    浅然点点头，一双眼静静地看着徐陌，等待着他的答案，却是过了很久很久都再无回应。感到奇怪，刚想要再开口询问，只见徐陌对着前方的马队做了个手势，喊了一声，“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莫要过于着急，就到前方的驿站休息吧。”
    “是！”
    被徐陌扶下马车，浅然动了动坐得发麻的双腿，心想，真是好久都没有做这么久的车了，身体比自己想的还要娇弱，真是伤脑筋，也所幸徐陌没有决定赶路了，不然真的要累得不行了，可是……这样的节奏，到达北国的时候，闻霜会怎么样呢……想到这里，浅然有些不安。
    徐陌好像并没有注意浅然千丝万缕的心情变化，他一言不发，用手势拒绝了旁边下臣的接应，亲自送浅然到了房间门口，将手中的行囊递给浅然，淡淡地说：“浅然姑娘，莫要想太多了，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早起，昱王……会没事的。”
    浅然抬眼看向徐陌，点点头道谢，这么近地与徐陌对视已经是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他深灰色的双瞳依旧与儿时一样明亮，显出无尽的聪慧，却比从前要沉稳了许多，深邃而却不平静，似乎那毫无波澜的双目下，汹涌着细腻的心境。让浅然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可是，徐陌很快低下了眼帘，别过头去，似乎有些尴尬地嗯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对面的房间。
    随着房门哐地关上，浅然苦笑着摇摇头，浅然，又在胡思乱想了，过去可真是难以忘怀呢……这么多人，这么多事，这么多景，无时无刻不在让自己想起从前，那段被自己摈弃的身份终究是自己的，尽管已经只是记忆了。
    梳洗过后，浅然坐在铜镜前梳着长发，湿湿的发梢还滴着睡，打湿了她的额头，浅然出神地凝望着镜子中模糊的自己，眉间小小的梨花。
    “尽管皇上无须行刺身礼，但你胸口的纹身永远只是留给你的丈夫的，熙答应，在你的眉间纹一朵梨花，可好？”
    年少轻狂，那时的自己，还真是敢做，浅然微笑着抚摸着眉间的花儿，那时候纹针扎进皮肤时的刺痛到现在似乎都还能感受到，那时候，听说自己要进宫，听说与公子的婚约被毁了，简直就像是天塌下来一般，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奔去找公子，虽是得到了这朵梨花，却也未得到公子的心，如今想想，倒也真的又是傻气，又让人羡慕……
    这次轮到闻霜……若是这次与闻霜的婚约，不，约定也要被毁了，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不顾一切地去找他，请他为自己留下什么？这样一想，还真是自私啊，虞兮。
    真是自私啊，浅然！
    不……这并不一样，我想要公子的心，却是要不来，但若是闻霜，他已经没有什么好给我的了……就算真的救不了他，真的要和亲，也是我给他……
    哎哎……浅然你究竟是怎么了？这么矫情又别扭。
    想到最后越来越混乱，浅然皱着眉忍不住摇摇头，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呆坐在镜子前想了多久，长发都已经半干了。响起徐陌说的明日还要早起，浅然连忙匆匆挽起了头发，上床躺下，心中告诉自己，一定没问题的，这么多事情都撑过来了，还有什么能难得到自己呢？闻霜……等着我，拜托……
    尽管还未到冬季，北国的风已经带了些许寒意，坚固的土墙挡着风沙的袭击，似乎还能听到些呜呜的声音，而北国的皇宫中，却依旧是夜夜笙歌的，北国之王察罕一边端着巨大的酒碗喝着酒，一边听着笙笛阵阵，高兴得合不拢嘴，看样子心情非常好，他的身边，一个扎着一头油亮长辫的华装少女似乎欲言又止，当察罕回头看向她，笑问：“珍娜，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父罕，你不是说，要请南国的昱王……”珍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蹙眉，带着责怪与娇羞地口吻，问道，一对酒窝深深地挂在两颊，显得可爱活泼。
    “哈哈哈哈！”察罕听后忍不住大笑，他伸出手刮了刮珍娜的鼻子，宠溺地说道，“你啊！有了心上人就开始责怪父罕对他不好了？那昱王，说是不适应热闹不愿与会，哼，我看他还是不死心啊！不过……珍娜你放心，南方那边已经来了消息，说是已经派出了求和使者，到时不怕他们不答应这门婚事，你就安心吧！”
    “父罕！”珍娜嗔怒地瞪了一眼察罕，似乎是在责怪他的直言直语，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她挪了挪身子，挽上了察罕的胳膊撒娇道，“父罕，我……我想去见见昱王……”
    “哎，你这丫头！”察罕一愣，无奈地摇摇头，“好好好，父罕斗不过你，你就去吧！不过别太心疼他，着了他的道，让他跑了，父罕可不管你了！”
    “是，父罕！”珍娜听罢，立马站起身，朝着察罕甜甜地笑着，眨了眨眼睛，一蹦一跳急切地往后殿的偏房赶去。自从那日跟着父罕上了城墙，看到了闻霜战斗的样子，她就对闻霜一见钟情了，恳求着父罕想办法活捉闻霜，如今，终于……她自认自己不比南方的姑娘差，她也能歌善舞，还能骑善射，从小到大，她都是父罕的掌上明珠，北国最漂亮的小公主，她还不信，迷不倒一个南方汉子。况且，如今的形势对她有利。
    她推开房门，几步跨进去，看着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闻霜，甜甜地道，“闻霜？”
    闻霜回过头，看见来人，微微牵动嘴角垂下眼帘道，“是你啊。”
    他的态度始终若即若离，让珍娜看不清楚，他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他对着她，总是带着礼貌的微笑，没有战俘的卑微，也没有上朝的高傲，却也没有珍娜想要的那种喜欢的感觉。这总是让珍娜懊恼。上次，她听说闻霜喜欢下围棋，还特地找来了围棋，可他却一脸冷淡地推开，说着自己并不会下棋……哼……明明看到围棋的一瞬间眼神都变了……
    “闻霜，你知道嘛？你的国家已经派人来议和，我父罕说，他们一定会答应我们的婚事……”
    “是么，公主你就这么高兴么？”闻霜打断了珍娜的话，淡淡地问。
    “当然高兴！你本来就是我看上的男人啊！”珍娜好不忌讳地说道，骄傲地甩了甩自己的辫子，“你放心，将来我们成了亲，你也是有机会回你的国家的，我啊，是不会拦着的，况且我还对你的国家，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