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藏头诗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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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长的一段山路,也花了我们不少时间才算走完。当踩到平坦的土地的时候,我都恨不得在那上面滚上好几圈。马文才从身后过来,把腰带的另一头交还到我手上。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好像自己变成宠物被他牵着溜了一圈似的。
    我缠好腰带,眼睛不自觉的往下瞄。马文才碰碰我,问道:“你想让我下去?”
    我攥紧双手,硬着头皮央求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敢抬眼看他,往下延伸的山路同样陡峭,更何况下面什么情况没人知道,说不定有更大的危险。梁予阡到底有没有掉下山犹未可知,为了一个猜测就要马文才冒那么大的险,对他来说,其实是不公平的。
    “莺儿,你心里喜欢的,其实是予阡吧。”
    马文才听似轻描淡写的一句,我的心突的跳了一下,接踵而来的,满脑子都是胸腔里那重重的心跳声。我退后两步,摇头道:“怎么会,我喜欢的人是你。我对梁予阡……是愧疚吧,就像他那天说的,我明明不喜欢他,却自私的希望他可以一直护着我。什么都不付出,又妄想从他那里得到无偿的给予。我还没来得及跟他道歉……”话已经说不下去了,眼泪又啪嗒往下落,砸在脚下的泥地里。
    马文才略弯腰靠近我:“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吧。不哭了,我们先回去。”
    “回去?”我停止啜泣,抬头看他。
    他点头:“回去准备东西,若不是刚才你着急要过来,其实我们应该先去准备绳子。”
    “这么深的地方,要到哪里去找那么长的绳子?”
    马文才笑道:“你当我们书院的山总共有多高?这里已经是半山腰了,五引长的绳子,理应不难找。”
    又是个我没概念的词,既然他说不难,那就听他的吧。
    *
    我蹲在山路旁边等了快两个时辰,拴在粗树干上的麻绳终于有了点动静,又过了会儿,马文才借着绳子之力,一点点攀了上来。只是,上来的只有他一个,身后并没有其他人。
    我慌忙站起来,朝他伸手,在平地上拉了他一把。紧张的绞着衣角问道:“下面怎么样?”
    马文才摇摇头:“我找了很久,没见到他人。”我松了口气,没见到人也比见到一具尸体要好。
    “但是,我找到那幅画了。”他继续说道。
    我一愣,问:“丁曼容的画?”
    “嗯。”马文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已有些残破的画,在我面前展开,“你看。”
    乍一看,的确只是一幅普通的画,上面一个体态姣好的少女在花丛间翩翩起舞。画的左下方提了一首诗,诗文曰:女当对镜贴花黄,儿当戎马战沙场。曼舞思君意茫茫,容华无改心已狂。心之所思心所向,系与椿萱诉衷肠。黄沙红雨白骨殇,轻怜重惜惋歌扬。
    “有什么特别的吗?”我问他,“也就是诗的内容沉重了些。难道……丁曼容喜欢的人是个将士?”
    马文才皱眉:“你怎么那么笨。”
    怎么就笨了!我不满:“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卖什么关子。”
    “这是藏头诗。”他嫌鄙的提醒我。“你不会,不懂什么叫藏头诗吧?”
    彻底被小看了,我有笨到连藏头诗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程度么?他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啊!为了表示我还算有点文化,于是又把画夺过来重新看了一回,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女、儿、曼、容、心、系、黄、轻?丁曼容喜欢的人是黄轻?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黄轻的?”自从怀疑黄县令以来,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丁曼容居然会喜欢他,喜欢这个大腹便便、长相普通还留个八字胡的中年胖子。
    “我们现在怎么办?就算有这幅画在,也算不上什么有力的证据吧。”我收起画卷,思绪又回到案发的那日,“其实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大家发现失火的时候,房间是从里面拴住的,黄县令到底是怎么放的火。”
    马文才沉吟片刻,道:“我想,火是丁曼容自己放的。”
    “自己放的?”我惊讶的很,“她已经被刺死了,怎么会放火?”
    “利器刺入人的腹部是不会那么快死的。我想,黄轻以为自己已经杀了丁曼容,或者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是由于慌张,所以很快逃掉了。那个时候,丁曼容还没有死。你记不记得那天,衙役说她口鼻里还有烟灰炭末,后来邵纥来书院公布验尸结果的时候,并没有特意提起死因。这就表示,当时的判断无误,丁曼容的确是被烧死,而不是被刺死的。”
    “那她为什么要放火?她没理由这么做。”
    “未必,或许黄轻就是理由。”马文才回道,“黄轻虽绝情,但丁曼容不会。她到死还是想要维护他。丁曼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又想要掩饰自己曾经被烛台刺中过,所以选择自焚。她挣扎着去关门,这就是地上那些烧干血迹的成因。可是在关门的时候她发现了一样东西,是一小段布条。应该是黄轻在逃走时不小心被扯下来的,所以丁曼容一不做二不休,把布条吞了下去。”
    我不能认同,问道:“反正都要放火了,为什么不直接把布条烧掉,反而要吞下去呢?”
    “因为黄轻穿的是素织紫袍。你想,出了命案,接手的人肯定是本县县令。如果他不肯深究,那丁曼容这个案子很可能就被当成意外或是自杀处理了,黄轻自然会无事。可是万一有人继续追查呢?她吞下那段布条,其实就是为了保护这个证据,这样一来,矛头就会直指书院的学生,再怎么样也不会怀疑到黄县令头上去。”
    “这样不是很麻烦吗?反正留在那里的是素织紫袍的衣料,就算不放火,一般也不会怀疑到黄县令身上吧。”我再次反驳。
    马文才无奈道:“可是若不放火,这个案子一开始就会被当做谋杀案来对待了。我想,丁曼容最希望的,就是以‘意外’来结案吧。”
    我沉默了。没想到丁曼容在死之前还能想到这么多,还这么维护一个要杀了她和孩子的人。都说人在临死前思想特别清明,她大概就是如此吧。
    “好了,差不多该回去了,你不担心房间里的状况?”马文才把正在晃神的我给拉了回来。
    也对,都不知道邵纥他们怎么样了。我点头,正要随他离开,瞥见地上的麻绳,问道:“这绳子你怎么又给扔下去了?不收回来吗?”
    “嗯,别管了,放着吧。”马文才没多解释,拉我回了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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