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根猝不及防。
    他是没有料到情人会在这时有此一问。这事儿以前冯敏宁也提过，当时被他打了个马虎眼糊过去了。
    不过，当时他们才刚刚开始，感情还没这么深。冯敏宁若是深究下去，他也不想回答，闹得不好，两人也就到那为止了。他有他的底线，他的原则，还有他无法逾越的心堑。
    但现在……
    他看向冯敏宁，后者的眼神关切，热烈，期待，当然，还有疑虑。
    梅根不确定了。
    冯敏宁是真的关心他，可他能在他面前彻底敞开吗？
    梅根觉得自己好象走在赌桌边上，只是，旁人押上的是金钱，他押的是爱情，是生命。金钱失去了，可以再挣，可能不会有今日的豪奢，但温饱总是能的。而他下的注，却是不能重来的！
    要不要说，还真是个问题。
    他的身体向后倾，将自己埋进了沙发里，他得仔细斟酌一下。
    冯敏宁静静的看着。
    梅根的表情，落在他眼里，击在他心间。失落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
    在冯敏宁的认知里，他还是希望，甚至是渴望能得到梅根的坦诚，因为这样让他安心，让他觉得自己过去为梅根所做的所牺牲的，都值得！让他感觉得到自己在梅根的世界里占据了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位置！这想法，连他自己静下心来，都觉得太过天真，过于理想化了，可是，他还是想，想着，能有一天实现，哪怕只要一次，就够了。
    可是……
    他默默的看着，静静的等着。
    梅根，别让我失望！
    “敏宁！”梅根终于睁开了眼，他的瞳闪着光，明彻，绝决，那是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情绪，似乎是带着绝裂般的绝望，可同时，还有着孤注一掷的希望。
    冯敏宁从未看过这样的梅根，这让他刚刚的坚持有些动摇了，或许梅根的隐瞒有着某种不能为外人道的危险，或者……他突然间不想听，不想知道了。
    但梅根抓住了他的手。
    “敏宁，我希望你相信我，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因为，这些是我亲眼所见。”
    冯敏宁点了点头，没有犹豫，几乎是他话音一落，他马上就点下了头。
    “我是偶然见到蒙容的，”梅根的声音很低，近乎耳语，事实他也是凑到冯敏宁耳边诉说的，这样，即使有人从外面经过，所看到的也不过是这对情人在喁喁私语。
    “……当时，我刚刚做完了一笔生意，收益颇丰，心情很好。于是，我租了一艘游艇，到海边去潜水，本来说好是当晚就返回的，可是向导建议我不妨等到晚上，因为当时是鱼汛期，可以捕到最新鲜的海产，我当时想，反正出来就是为了玩儿，何况，那些日子里，我对海鲜的确是非常喜欢，就同意了。就在我走到船尾跟艇主联系，告知他我打算再多租几天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前方的海里，冒出一个小女生，她只是冒了一下头，就缩了回去，但我可以确认，我没看错，那的确是个女孩子的头，尖尖的小脸，长长的头发，我甚至看清她在海面下小小的白白的肩膀，我听说过不少海里的传说，当时一下子全涌了上来，我想，我是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人鱼了？我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这事儿，只是看着那片海面很久，希望能再看到她一次，可是，她没有再出现，我知道海边的，尤其是打渔家的女子潜水很有本领，但象这样子潜下去就不上来的情形，却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而且，当时海面上除了我的游艇，并没有别的作业船只……
    ……没想到，过了几天，我再次来到那片海面附近时，我居然又看到了那个女孩子，不过，这次不是在水里，而是在陆地上。你知道吗？当时我觉得自己真是荒谬得可以，竟然因为一个还没发育的小丫头而神不守舍，幸好当时我什么都没说，不然，不知要被人说成什么样了。不过，我还是设法了解了一下那女孩子的情况，不是真的动了什么心思，就是好奇，我始终觉得她消失得有些古怪，我知道她叫蒙容，同母亲一起住在山崖顶上的大房子里，据说她母亲是一位医生，在当地颇有人望，我当时就注意到她们住的那处房子似乎是军方的财产，而且，那处崖壁就在我看到她的附近，我那时候有个大胆的想法，那崖底会不会有什么通道呢？
    ……后来，我买了潜水服，经常到那崖壁附近的水面下转悠，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早晨，我看到了，蒙容从崖下的一个洞口钻了出来，她没有带任何的潜水工具，我一直跟着她，然后，她就在我面前，潜下了深海……第二天，我在公路上，看到她母亲带着她到附近的超市里去买东西……”
    梅根吐了一口气，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同时，也感觉到自己走到薄薄的冰面上，他已经交出了他的秘密，现在，只希望判决不要太过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