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意外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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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常服、发鬓简单挽起的青夙手执黑子安雅地与苏瑾博弈,凉风微起,撩起她如墨的发丝。
早朝刚过,就见苏宁神色凝重步伐匆忙地走进揽月宫,她走到青夙身边,伏在青夙的耳边低声道:“主子,出事了,早朝的时候,几名朝廷重臣连遭贬黜,如今他们都纷纷跪在宫门外,要求求见您呢。”
青夙眉眸不动,依旧是淡淡冷冷的模样,似乎任何在别人眼中重大的事情都挑不起她的心绪,她没有直接回应苏宁,依然专心下她的棋。
苏宁在青夙沉静如潭的眸光中渐渐安定下心,她立在一旁,静待青夙的指示。
一子落下:绝杀!
青夙从棋盘中微微侧首,“怎么说?”
苏宁道:“韩太傅、尹司徒、傅尚书令、谢御史、辅国大将军、云麾将军等多位朝廷重臣今日在朝堂上连遭贬黜,还有几位朝臣惨遭流放。”
“罪名?”
“亏空国库、贪赃枉法、纵容家臣为非作歹、品行不端、恃权凌弱、欺压百姓。铁证如山,罪行确凿,依禋朝律令论处。”苏宁简明扼要地解释。
“好一个铁证如山、罪行确凿。”青夙冷笑道。连遭罢黜的都是在朝的四品以上重臣,除了两个两朝元老,其他的都是她这些年一手提拔起来的文臣武将,明摆着就是在挑衅她,与她全面对峙。
“罗列出罪行,不经查实就直接定罪,丝毫不给他们任何反抗的机会。”朝局已经开始震荡了,各方力量的倾轧,隐在暗处的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这一场权力的角逐才刚刚开始,流血的开始。
只是没想到,他第一个开刀的居然是朝廷中的忠臣良将。他到底在想什么?
“还有,靳氏一族却有不少人在这一次得到擢升,如今看来,已然是以靳相为首的靳氏一族把持朝政,权倾朝野,与摄政王那一方分庭抗礼。”
分庭抗礼?青夙在心中冷冷一笑。靳氏一族的权柄都是他一手赋予的,他若想要他们在一夜之间整个氏族败落,简直易如反掌,那么,他们用什么与他分庭抗礼呢?简直就是一个莫大的笑话。
青夙闭上眼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态。
靳氏一族?原来他要留的是最大的毒瘤。只是对那些贬黜的人却留有三分余地,只是罢官流放的话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既不打压,也不震慑,居然是在扶持靳家的势力。
他在削减的,只是她的人而已。像是在对付她,又好像对她的人留下一些情面。若是真的想要除去她在朝中的势力,那么就不仅仅只是免官和贬官而已,而是以株连之罪将她的势力连根拔起,但是他却不那么做。
“现在朝中人心惶惶,朝局不稳。”
“哦。”她把弄着棋子,依然是漫不经心的姿态,“联名上书迫使他将案件移交刑部彻查核实,再交由法门寺审决,最后再做决断。”想动她的人,禋朝有今天靠的就是他们这些人,居然一开局就把他们格杀掉,她可不会白白让他们成为弃子。
“我了解了。”
“另外,派一些人在百姓中散播冤情,呈上一份万名册。我就不信他会无动于衷。”
“是。”苏宁与苏瑾退了下去,留下她一个人沉思。
青夙慢慢地靠向椅背,细细地琢磨这一连串的事情,心底突然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想喝杯的热茶的她抬手端起放置在旁边檀几上的茶盏,刚端起来,就发现她的手根本难以使力,并且一直颤抖,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茶盏从她的手中直直落下,应声而碎。她的眼前突然大片黑暗罩下……
“主子……”
所有太医苑的御医都齐齐跪倒在揽月宫内,个个如履薄冰,噤若寒蝉,冷汗淋漓。
沧珒就站在他们的面前,负手而立,面色森寒冷酷,肃杀的气息充斥整个宫内,没有人敢说话,宫内安静得可怕,只听到压抑的喘息声。
“你们刚才说什么?”他重复一遍,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冷沉得令人听了遍体生寒。
“臣……臣等诊断的结果,都一致认为太后……太后是中毒。”那太医苑的主事聂御医颤巍巍地回答。
“中毒?”沧珒的目光看向他,目光没有一丝温度。
“……是。”聂御医硬着头皮点头。
“什么毒。”他继而问道。
“是七叶九虫毒。”踉跄着掀帘而出的苏瑾神色破败地答道。
“解药呢?”他没有问这种毒有没有解药,他问的是,解药在哪里?沧珒魔魅的俊颜此时微微扬起一抹笑,冷酷而残忍的笑意。
苏瑾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脸上一片死寂,“此药无色无味,是由七种烈性极强的药草与九种最为阴寒的毒虫所制,既相生又相克,所以毒性极强,若在四个时辰之内还没有解药的话,那么毒就会侵入五脏六腑,到时候就算是神仙也难救。而若无法得知是哪种药草跟毒虫的话,解药根本就无从下手,一旦配错了一种,就有可能毒上加毒。”
“如此说来你们没有一个人有办法?”他微侧过头询问着伏跪在冰凉石板上的众御医,所有人在他冷寒入骨的目光下皆不禁颤抖。
他们所有人都不明白,摄政王与太后在朝堂上已经公然对立,既然如此,太后中毒若是因此而驾崩的话,那么最大的获益者不就是摄政王吗?但是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摄政王的态度不仅没有分毫喜悦,反而其震怒的程度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实在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没有人敢出声回答,仿佛所有人都意识到在答话的瞬间他们就会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很安静,安静到近乎恐怖。
沧珒突然之间收敛起笑意,他魁然而立,平静的眼眸底下掀起惊涛骇浪,留下一句令所有人瘫软在地的话——
“本王给你们半柱香,半柱香内,若还想不出对策,所有人,提头来见。”
没有人怀疑他所说的话。却没有人敢开口求饶。沧珒是谁,他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焰王。求情,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他的衣摆掀扬起,步入内殿,留给他们苍冷的背影。
苏瑾神色呆滞地靠着墙,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入血肉,血丝渗出来,但是她却仿佛木偶一般毫无所觉,没有一丝反应。青夙若是有什么意外,不用沧珒开口,她和苏宁两个人也会以身殉主。是她们的错,若不是她们两个人大意,又岂会出现这样的纰漏,青夙又岂会遭受如此大劫,她们两个,罪该万死。
苏宁跪倒在青夙的床边,脸色比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青夙还要惨白,眼角还有未干的泪迹,前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这个样子,是她们该死,她们辜负了主子的信任……
“全都给我滚出去。”一道冷厉蕴含滔天怒气的暴喝骤然响起,让所有跪在内殿里的宫人心中不由一颤,她们顷刻就像遇到勾魂鬼魅一般争相跑出内殿。
见是沧珒,苏宁嘴唇微微嚅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默默地,依言退出内殿。
青夙脸色苍白如风中飘零的白纸,她穿着薄薄的单衣,但是她的身体仿佛比她身上的单衣还要单薄。若是他一直都在她身边看着她守着她,今天所有所有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她依然是那个清雅无忧的少女,纨扇轻扑,蝶影丛花,活得最真最美,有血有肉。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命悬一线,随时都有可能香消玉殒。
沧珒把她孱弱的娇躯搂抱入怀,他顺着眉心印下清清浅浅的细吻,顺着眉眼往下吻,最后停留在她血色全无的唇上,他的双臂紧紧揽着她,像是想把她嵌入他的身体,融入他的血肉一般。
“青儿……”他与她额抵着额,声音潺潺地如泉水漫过花瓣一般。
寂寞太深,便成了毒药,渗入骨髓的剧毒。当执念拆开,他又该何去何从呢?没有可以告诉他答案,又或许,从来就没有答案。
他们之间沉寂了这么多年的岁月,为什么到头来竟是以这种结局来收尾。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这样屈服于宿命的安排。
一定还有办法的。青儿,就算这是你我注定的宿命,我也要,与天逆行。
整个暗部在沧珒的密令之下倾巢而出。
整个皇城的所有出入城门以惊人的速度重重关闭,若无摄政王手令,一概不得出入,违者,斩立决。
皇宫戒备森严,揽月宫被重重羽凰军守卫起来,严禁任何人出入。揽月宫的所有宫人全部送入大内天牢,严格审问。
下毒者,死。知情者,死。所有参与这次密谋者,死。
没有一个人能侥幸逃过。整座皇城,在沧珒的震怒之下,有如乌云盖顶,恐怖的气息充斥满天,呈现出一片死气沉沉之色。
所有人似乎都有那个预感,若是太后无恙还好,若是太后有何不测,那么不止皇城,整个皇朝,势必血海滔天,尸横千里。
六个时辰之后,黑夜一只拳头般大小、叫不出是何种类的小鸟在茂密的树林里风驰如电,一下子就消失在夜色中。
揽月宫内,苏瑾守在青夙寝宫的窗子旁,仰着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暗漆漆的天幕,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苏宁守在寝宫门外,双眼通红,面容憔悴。
沧珒寸步不离地守着青夙,青夙双目紧闭,背靠着他的胸,他就这样抱着他怀里的她,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看着青夙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苍白得几近透明。
他轻嗅着她的发香,久违的感动涌上心头,多年来一直伴随着他那些纷杂的情绪刹时化为灰烬,只剩下最初的平静。他低头,像是在重复着一个多年来一直在做的动作,下颚挨着她的发鬓,温温地低唤,“青儿,青儿……贪睡了可不好,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他的嗓音低醇华美,轻轻地诱哄着她,想把她从睡梦中唤醒,“青儿,你听……”
窗外的风穿棱而过,吹拂过屋檐,引得垂挂在那里的一串串紫竹风铃晃荡不已,奏出轻灵的乐声。
“青儿,如果我们能够回到曾经,那该多好。”彼时,没有权争,没有宫斗,他们都没有卷入这场残忍血腥的王朝之争,该多好。
无望、无奈时刻缠身,彼此间都有摆脱不了的包袱。他们之间,屈从于命运,才会错落如此之多,埋葬如此之多。一直在下坠,在这个无底深渊,无法得到救赎,最终落得满身荒凉。
“青儿,你怎忍让那些无辜的人因你而丧命,你一向仁慈不是吗?”他俯在她的耳边低语,“你应该明白,你若有事,这个皇朝将会发生什么事,你忍心看着禋朝的子民因你而流血千里,浮尸如山?你若死,我也会让你在九泉之下不得解脱,所以,别妄想摆脱我。”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可以穿过鬼门,流入无间地狱。
如果是罪孽的话,那么就让他们一起沉沦,不得超生。
像是在回应他一般,青夙的眼角,慢慢地溢出一丝泪。
苏瑾眼睛突然睁大,她望着远处飞速而来的黑点,有些不可置信地捂紧微张的嘴,她等到了,狂喜间,她隐忍了这么久的泪水犹如决堤的河流奔涌而出。
那只小不点的鸟停在她的手中,五色斑斓鸟羽光滑明亮的小鸟扭着它的头瞅瞅苏瑾,像是在确定来人的身份似的。而后就放心地把鸟嘴里的一颗药丸吐在她的手中,然后又飞起,消失在夜幕中。苏瑾无比虔诚地合起掌中的药丸。
随后便转过身奔向内室,“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