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黎明前浓重的黑暗中，几十支火把包围了重阑的小医馆。
    “神冥教主英武神德。听闻重大夫医术高明，妙手回春，特请大夫为我教青龙堂主疗伤。”
    为首的黑衣男子腰前悬着两个碗大的流星锤，躬身对重阑道。
    重阑瞟了瞟自己被五花大绑的双臂，轻蔑一笑：“这就是你们英武神德的教主所谓的‘请’？”
    男子道：“教主只是希望大夫能为青龙堂主疗伤，事后定会重重酬赏。”
    “如果我执意不肯呢？”
    “那就恕在下无礼了！”男子双手一拍，立马有两名教众扑上前去锁住重阑的双腿，强行扛到马背上。
    “带走！”
    烟尘扬起，一队人马像来时一样快速离去，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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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冥宫坐落在忘仙谷中，东、南、西三面被群峰包围，只余北面一个缺口，因此气候终年偏寒。众人在谷口停下，男子出示过令牌，便独自带重阑到青龙堂。
    几位副堂主正侍候在青龙堂主身边。重阑瞟了一眼地面，发现上面满是一串一串的血迹，一直延伸到纱帘后。看来这个堂主还真伤得不轻。
    一名副堂主看清来人，便掀开纱帘，让男子和重阑靠近榻边。
    重阑的双腿还带着铁锁，没法自由走动。他被迫跪在榻边，正对着榻上的白衣少年。
    少年趴伏在榻上，染血的白衣半褪下来，露出肩胛处深可见骨的刀伤。
    重阑眯了眯眼。他总觉得这少年的背景特别眼熟。
    是那个住在半山腰上，老是穿白色衣服的人吗？
    这么想着，他伸出手去，想撩开少年垂在面前的长发。
    副堂主们突然齐刷刷地上前一步，尖利的目光像要把他活活刺穿一样。
    重阑吓了一跳，把手缩了回来。
    榻上少年似乎察觉到来人，张开幽泉似的双眸，微微偏过头来看他。四目相接，便像是第一次相遇时，他抬头，他回眼，他剑挽繁花，他笑颜如画。
    “果真是你！”重阑禁不住脱口喊道。
    月炎乏力地闭上眼，苍白的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重阑皱皱眉，转头道：“拿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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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炎一手捂住胸口，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
    “不可。”重阑按住他，“这一刀震伤了你的肺叶，你得好好休养，暂时不要走动。”
    月炎不听，很努力地爬起来，坐在被褥间轻咳了两声。
    “整天不能动，净是趴在床上，你不如直接要我命好了。”
    稍稍缓过气来，月炎便要下床。重阑知道拗不过，只好上前扶住他。
    月炎看见他双脚间叮当作响的铁链，不悦地皱了皱眉，唤来一个副堂主给重阑解锁。
    重阑待那副堂主退了下去，才冷冷开口：“想不到你居然是神冥教的人，还是教中四堂主之一。”
    月炎勾唇浅笑：“怎么，你怨我没告诉你？其实这堂主之位也与我无关，只不过我这条命是教主救的，我答应过为他做事而已。”
    重阑抿唇，不说话。
    “算了，你不喜欢的话就走吧。外面的人不会拦你的。”
    月炎说着，轻轻推开了重阑，自己摇摇晃晃地走向桌边。
    重阑抬头，目光落在月炎背上。
    月炎的背比一般人要白皙许多，也要精瘦许多，好似一只白得晃眼的雪狼。只是那背上纵横分布着几道伤疤，或深或浅，触目惊心。
    重阑不忍道：“他不过救了你一命，你为他出生入死那么多次，天大的恩情也该还清了吧？”
    “呵。”月炎扶着桌子揉了揉眉心，“我的这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孽命一条，还有什么意义。”
    顿了顿，他又道：“你也走吧，我已经欠不起任何人的了。”
    重阑不怒反笑。他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很遗憾，重某医人，从不救一半扔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