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重昀打完喷嚏还是觉得鼻子很痒。
    “谁在想你呢？”鳯十三一面啃干馒头一面笑，可惜馒头还没咽下去，他便觉鼻子痒痒，忍不住一个喷嚏，一嘴馒头便全喷到面前火堆里。
    “谁在想你呢？”重昀眯着眼睛，显然是在揶揄他。
    鳯十三掰馒头丢过去，重昀侧身避过。
    其实谁在想谁，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揣在肚子里自个偷着乐罢了。
    重昀偏过头，看着火堆里跃动的火焰，例行公事一般又开始出神。
    十多天光景，他与鳯十三已然靠着商羽给的那份地图，跑遍大半个凤栾。
    刀谱、药材，地图上标着能找到的东西他们全都找齐。眼下，两人待在距天鉴司湖心楼不远的小缓坡上，烤着篝火啃馒头。
    多么悲凉的中秋。
    重昀第不知多少次开始惦念清虫烧的菜，以及翠蜉蝣妄图去厨房帮忙，结果被水壶烫到灰溜溜跑回来上药的样子。
    “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鳯十三突然感叹。
    重昀抬头看他，就见人抱着腿盯火苗，似乎看着看着火里就能开出朵花来。
    开出朵红艳艳，花蕊是黄色，花瓣跟血一样的花，就跟现在火里这个一模一样……
    重昀抽剑劈进火中，火堆应声散开，火中花亦随火焰碎成几片，最后让火舌吞噬殆尽。
    此时，远处阴影里走出个人：“重先生好功夫。”
    女人。
    蓝衣长发，腰间别着根蛇皮软鞭的女人。
    重昀认得她。当初他刺杀薛依虹却被策反时，站在薛依虹身后的女人就是她，好像叫黎戎。
    “少司命。”鳯十三倒是兴致缺缺，头也没回喊了一声，继续盯着还没熄灭的火看。
    黎戎叹气，“鳯楼主何必如此。今日中秋，二位随在下进司内共同赏月如何？”
    未等重昀回话，鳯十三转头冷笑：“你天鉴司建在湖底，仰头只见碧水游鱼，哪里来的月亮给我看？不去！”
    黎戎好脾气道：“若是敖先生请您呢？”
    鳯十三二话没说，起身便往湖边走。
    “卤水点豆腐。”黎戎摇头，继而转头看向重昀，“刀谱和药劳烦重先生了，在下代小弟绾儿谢过重先生。”
    “无妨。”重昀挥手，“女绾少司命命危也是因吾师之过，重昀理当帮他。”
    黎戎笑笑，对他做个请的手势。
    重昀从善如流过去。
    “其实，”黎戎在他身后，悠悠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重先生应允。”
    “你说。”重昀停下，转身看她。
    黎戎仰着脸，一字一顿道：“请您帮我把女绾的肉身带去碧江寒潭。”
    重昀皱眉：“寒潭，天鉴司也有。”
    黎戎摇头苦笑：“绾儿肉身脆弱，怕是等不到灵药养成，便已腐朽。碧江寒潭深重寒，肉身可在那保存更长久。”
    重昀眯起眼睛，半晌，终是点头。
    “吾答应你，但此去南国，吾不会再回来。”
    “也好，听闻御霏天那个不长进的东西不在虫谷，重先生回去，也能与千虫公子互相照应。”黎戎点点头。
    重昀看着她，神色复杂。
    “是不是背着人的时候，你都如此叫他们。”重昀艰涩道。显然指的是那句“不长进的东西”。
    黎戎但笑不语。
    重昀背脊发冷，转身便往天鉴司去。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连薛依虹提到这位少司命也瑟缩不已了。
    …………
    正如鳯十三所说，天鉴司建在湖底。
    通往司内有两条路，一是走山腰的地道，二是从湖心那个天然空洞进去。
    重昀想选后者，黎戎却带他走入地宫。
    “未免夜长梦多，您今夜便带绾儿离开吧。”走入地宫深处时，黎戎如此道。
    重昀乐得早些离开早回虫谷，自然不会多话。
    天鉴司寒潭深不比碧江寒潭，温度倒是差不多，但不是冷得刺骨。
    也没多少七拐八绕，黎戎便带着重昀来到一处密室。
    密室下陷，进去要下几级台阶，室内悬着不少夜明珠。寒潭在密室中心，潭中央突出一块地，上头压着一只玉棺。
    棺材没合盖，重昀站在门口，就见棺材里躺着一个红衣人。眉目清秀，与黎戎有七八分相似，却不如黎戎那般有女子气。
    “那便是绾儿。”黎戎眼中酸涩，语气亦温婉不少。
    重昀远远看着，却是皱眉：“他的头发……？”如果没看错，棺材里的人，可是一头红发。
    黎戎径自走下台阶，轻轻巧巧越过寒潭，站在棺边，伸手将女绾扶起。
    “绾儿这样以后，头发就开始慢慢变红。若哪天他头发变回黑色却没醒，那他便是……”
    黎戎没说下去，重昀上前，从她手中接过女绾。
    “吾会护他周全。”
    重昀低声承诺，脑子里却莫名闪过那天他假装倒在地上，翠蜉蝣扑过来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