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奇寒。重昀甫一进洞便觉冰冷刺骨，若不是他迅速运功暖身，怕是脏腑都要冻坏。相较之下翠蜉蝣倒是随意得多，不紧不慢往洞里走。
    在洞口时他便把翠蜉蝣放下。
    背着的时候他就感觉这人瘦弱，如今跟在对方身后，重昀更觉翠蜉蝣身子骨委实瘦小。
    想都没想就把外衣脱下，重昀上前两步，把衣服披到翠蜉蝣肩上，在人回头之时，又转而握住对方冷冰冰的手。
    翠蜉蝣满脸莫名，所幸他没把手抽回来。
    对于这人的无动于衷，重昀突然感到一阵火大：“你不会冷吗？”
    翠蜉蝣微愣，却是笑着摇头。“哪有那么娇弱，早就习惯了。”
    “你不是怕冷？”重昀手握得更紧。
    “怕和习惯不一样。”
    怕是不喜欢、畏惧；习惯却是不管喜不喜欢、畏不畏惧，都必须适应。
    重昀突然觉得心里一揪一揪地疼。
    此后，二人速度加快了些，在风最大的地方，翠蜉蝣突然停下。
    这是一个岔路口，西向透着幽幽蓝光，东向则隔三岔五飘出丝缕烟气。
    “走哪边。”重昀握住翠蜉蝣的手。
    后者笑笑，走到东侧的墙面上敲敲摸摸，最后摸到一块普通的石头，往下一按，岔路口中心的地面忽地塌陷，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大洞。重昀斜眼瞥见那洞里密密麻麻竖着钢刀。
    重昀挑眉。
    这时翠蜉蝣又慢慢摸到西侧的墙面。这次他没细细地找，只是随意拍一下墙面，地洞里便传来嗡嗡之声，好像什么东西慢慢挪开。
    再看地洞，里面的钢刀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阶梯，直通地下，不知有多长。
    重昀抬脚欲行，冷不防一双手横过来。
    转脸，却见翠蜉蝣睁着眼，云母色却无神采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墙。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他没什么情愫地说。
    重昀微愣，随即握紧翠蜉蝣的手，“你让吾跟来，不就是为了让吾看到吗。”
    “是啊，但是我喜欢给人最后一次机会。”
    “……走吧。”
    不由分说，重昀拉着翠蜉蝣走下阶梯。这次他走在前，所以也就没看见翠蜉蝣脸上，一瞬而过的笑意。
    …………
    地窖比山洞要暖和，但是因为没有照明，两人走得极慢。
    走下阶梯最后一层，重昀隐约闻到点火油味。还未等他发问，就听铁器交接之声，转眼，只见翠蜉蝣端着一支烛台，白蜡上跳动着一团小小的火焰。
    重昀挑眉。
    刚才背人的时候，他可没察觉翠蜉蝣身上有可以引火的铁器。
    而显然点火的那位也不打算解释，他睁着失神的眼，“盯”了重昀一会，而后默不作声接着前行。
    重昀紧随其后。
    烛火照耀范围不大，但重昀仍能看清，道路两旁的山壁被凿成牢笼，有些笼子的阴影里蜷缩着什么，有些则没有。重昀能听见许多呼吸声，有些像人，有些不人不鬼。
    翠蜉蝣泰然自若往前走，好像早已习惯了这些。
    走到最后一个笼子时，翠蜉蝣停下，随后转过身，面对东向的牢笼。
    烛火点点，却也足够重昀看清里头塞的是谁--昨夜前来夜袭的青衣女人，以及她的手下。
    昨夜重昀将人点了穴丢在院子里，翌日醒来他们已经不见踪影。他还当他们是自行离开！没想到却被带到这里……
    翠蜉蝣依旧面无表情。他扬袖，门锁应声而开。里头的人瑟缩了一下，却没有动作。
    重昀还在想他们是中毒了还是被下了蛊，下一刻，翠蜉蝣已然走进笼中，随手一抓，抓到一个黑衣人的头发。他顺势抓着黑衣人的发髻，拖死狗一般把人往外拖，那黑衣人也仿佛傻了似的，瞪大眼睛一脸呆滞，嘴里还念念有词，被拖着也毫无反应。
    重昀跟在他们身后，就见翠蜉蝣一路前行，后头拖着那倒霉蛋，往前走了一会后翠蜉蝣停下，转身面对西侧一面墙，他抬手连拍三下，又屈指敲出一长两短的声。墙面轰隆隆移开，露出一个黑乎乎的空间。
    翠蜉蝣没进去，而是把黑衣人拽到脚边，拉着人头发的手转而扣住那人脖子。同时黑衣人像是梦醒一般忽然有了意识，他瞪大眼睛看着翠蜉蝣，随后目光转向墙后的空间。
    黑衣人本来就瞪得很大的眼睛，此刻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惊恐之时他看见重昀慢慢走来。黑衣人挣扎着看向后者，眼中满是惊惧和哀求。可惜重昀站在翠蜉蝣身后，视而不见。
    黑衣人发出绝望的咕哝。他挣扎着，妄图摆脱那只掐着他脖子的冷冰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