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虚惊一场，我舒了口气，思忖了片刻，道：“那介意给我说说大概的情况吗？”
    “当然可以，不过若是要讲述清楚的话，恐怕必须得从头说起。”
    我扬了扬眉，舒服地向后一仰，然后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显然我并不在意这个故事有多长，倒是怕了解得不够透彻。
    于是接下去的很长一段时间，肖本奇都在口若悬河娓娓道来，而我，自然也越来越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了。
    那个被关在精神病院的人，名叫张伦凯。之所以说他对肖本奇重要，是因为此人的身份颇为特殊，换而言之，在不久时日之前，他还是位赫赫有名的脑科博士，也是肖本奇的导师。
    张伦凯早年留学欧洲，回国之后，不仅在一家著名的医学院任职，并且还着手组建了研究室，开始钻研自己的医学实验。在此期间，他招募了两名极具潜力的年轻助手，肖本奇则有幸成为其中之一。
    良好的环境加上自身具备的实力，几年之内，张伦凯的小团队便取得了不小的成功，这也理所当然的使他成为国内该领域的权威。
    不过卓越的成就并没有让张伦凯自满，他很清楚前方的道路依旧还很艰辛漫长，所以每年，他都会带一名助手去到国外，交流和探讨最新的学术成果。
    如此踏实上进的学者，应该是极受敬仰和爱戴的，而且进展顺利的事业，也让一切看起来无限光明，可是，这样美好的愿景，却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消散。
    事情的开端，由今年的例行出国说起，此次的地点是荷兰，在那里，张伦凯不但要出席为期一周的学术大会，而且还有若干个私人间的会晤，可以说，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按照惯例，每年跟着张伦凯出去的机会，都是在两位助手间轮换，因此今年肖本奇留了下来，跟着张伦凯的，是另一位年轻助手黄佳。
    然而这趟本该是一切如常的旅程，却渐渐变得并不那么寻常起来。首先是归期，张伦凯是个作风严谨正派的人，假借出国之便私下旅游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干的，况且拟定的计划中有着详细的时间安排，所以应在一个月内，两人就该回国了，可是这次，却足足延迟了两个星期。
    不过，归期上的反常还并非最主要的，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张伦凯竟然是独自一人回来的，而且回来之后，整个人像是精神恍惚，神志不清，几乎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难以表述出来。
    如此震惊的变故，令肖本奇简直六神无主，全然不知如何是好，虽然悉心照料了数日，可张伦凯却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
    事情显然瞒不了多久，很快不胫而走，一时间，各种流言四起，其中最严重的，便是说黄佳的生死不明，与张伦凯有关。
    这样的猜疑虽说无稽，却也在情理之中，于是引来了警方的介入调查，自然而然的，张伦凯成了最大嫌疑人。
    不过警方的进展并不顺利，从荷兰方面反馈的信息表明，最后两个星期的时间，张伦凯和黄佳的行踪是成谜的，即是说，在那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曾去了哪里，或是发生过什么事。而另一条重要线索，也是相对于张伦凯来说比较有利的，则是在荷兰那边，并没有关于黄佳的谋杀案件。
    如此一来，陷入困局的警方，只好将突破口直接转向张伦凯，毕竟在事情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即使没有黄佳的死讯，也不足以去除掉张伦凯身上的嫌疑。
    可怜的博士，在健康状况堪忧的情况下，不得不面对警方的盘问，不过他说的话，却完全没有谁能够听懂，尽是一些支离破碎，无法衔接起来的字词。更为糟糕的是，在不多久之后，张伦凯的状态越来越差，甚至连行为都古怪危险起来。
    尽管肖本奇和熟知博士为人的朋友苦劝，但警方仍旧怀疑张伦凯有装病脱罪之嫌，故坚持要为其做一次精神方面的检查。然而待结果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位昔日的天才脑科博士，竟真的精神失常了。
    说到此处，肖本奇悲惋地摇了摇头，一脸怅憾之色，显然这样的打击对他而言，绝不算小。再接下去的进展显然不用说也料得到了，张伦凯被强制入院接受治疗，而警方也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这样的结局，想来实在有些令人唏嘘，于是我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点上支烟，开始慢慢梳理起这件离奇怪事来。其实在仔细聆听的过程中，我便发现了两处疑点，而且在我看来，若是能解开其中任意一个的话，想必整件事情就会容易得多了。
    其一，张伦凯和黄佳行踪成谜的那两个星期，究竟在这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是否导致了后续的进程？其二，那位年轻助手黄佳。现在张伦凯已经疯掉了，那么仅有的当事人黄佳，则无疑是唯一能够复原真相的人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为何迟迟不归？或者是不是能够反过来推想，这个黄佳才是真正的犯人，是他令张伦凯精神失常的？
    种种不确定性使得这件事看起来绝非一般，想到这里，我突然发觉自己的兴趣浓厚了不少，于是望了眼肖本奇，我道：“那么，你下一步的打算，也就是想把张伦凯从疯人院里救出来了。但是恕我直言，我还是有些不太理解这么做的意义，或者说，这么做会对整件事的明朗起到什么帮助？”
    “我承认，做这个打算，的确掺杂有很重的私人情感，不过你要知道，我是名脑科医生，我很清楚精神病院是什么地方，那些镇静片和普通的慢性缓解药物根本不可能起到任何疗效，说简单一些，我不会愿意看着老师在那里面聊度余生。而且我更坚信，老师他并没有犯罪，将他强行关在精神病院才叫做犯罪。”肖本奇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恐怕在他看来，警方的大力施压才是导致张伦凯病发的元凶。
    年少时高傲不羁漠视权贵的率真个性，此时还能依稀从他身上看到三分，这不禁使我感到一丝亲切，当年的自己，何尝不是同样如此呢。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为人处事的增多，这种性格不得已而收敛和压制，几乎很难有表现的余地了。
    不过在这件事上，我还是保持着清醒，久谙世事的经验告诉我，现在就断言张伦凯无罪，未免有些为时过早，毕竟在黄佳没有出现之前，他的嫌疑是很难洗清掉的。
    这就有点难办了，尽管不会拒绝肖本奇的这个请求，但要我变相地去释放一个嫌疑犯，于情于理，也不是我能够接受或是应该做的，因为在我的业务宗旨中，其中一条，便是不违背正义。
    是以我沉默了良久，也没再作声，肖本奇恐怕以为我是在有所顾虑，于是他叹了口气，笑道：“如果能自己去的话，我也不会这么让你为难了。只因我还肩负着医治他的使命，可以想象，一旦行动失败的话，整个计划也就会跟着付诸东流了，基于这个原因，所以我必须靠一个可以深信不疑的帮手来完成这项任务，当然了，我也绝不勉强，若是你认为不合适，大可……”
    “等等。”我突然做了个手势止住他，然后道：“你的意思莫非是在说，只要我把张伦凯救出来，你就有办法治愈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