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吧，一阵热风包裹着路边大排档的油烟味扑面而来，像一张蛛网罩在脸上。
    难受，却又摸不着扯不下。我感觉头更沉了。搓了搓眼睛说道：“周玉婷，先送你回去。”
    “管好你自己吧，回去以后别忘了照照镜子，跟鬼一样，以后再这样就别出来吓人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安尘，你快送他回家吧，看他的样子，再晚一秒钟都能栽倒在地上。”说着，坐上了出租车。
    回到家，钻进卫生间一照镜子，还别说，真有点像鬼。
    拉耸着的眉毛，通红的双眼，泛青的眼窝，一脸虚汗。一副几天几夜没睡觉的样子，平时狐狸似的精明样都甩到西伯利亚去了，只余疲态。这些疲倦到底是从哪来的？我也没有做什么剧烈运动啊，就是多费了一点脑细胞，但是怎么就能这么累呢？
    刚才在车上就差点睡死了，还是安尘把我摇醒。
    “安尘，家里还有安眠药吗？”
    “柜子里应该有的。陈先生，你要吃安眠药。失眠还是没有起色吗？”
    “也不是，只不过想快点好好睡一觉。老天，我是太累了。”吃了安眠药应该不会再有恼人的噩梦来进犯了吧。今天可是够乱的了，乱的我都不知道该先想哪件事，乱的我想立刻进入那美妙的黑甜，暂时逃脱这种种纷扰。
    “安眠药吃多了，可不好啊。”
    “没事，你看我什么时候吃过安眠药，今天特殊。我急需一个好觉。”
    冲他放松地笑笑，我和着牛奶吞下药。
    摇摇晃晃地扑到在床上。慢慢地，睡眠的手开始拉扯着我的神经，眼睛越发酸涩起来。最近几天疲倦和困意频频扰乱我的生活，好像每天都吃了过量的安眠药似的，直想睡觉。以前那种一沾电脑可以一夜不睡的精神头早已烟消云散了，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
    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回荡在我脑海里的竟然是和安尘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他站在门口，嗓音如一阵清风吹散了午后的闷热。背逆着金色的阳光，好像全世界的光明都聚集到了这里，像一个遗落在人间的，天使……
    这一觉真是睡的比蜜糖还甜。
    再次迎接明媚阳光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不知名的鸟儿在窗框上扑棱着翅膀跳动，不时发出一两声“啾啾”的鸣叫。阳光把淡色的窗帘照亮，给凉爽的空调房中平添了一些生机和暖意。
    深吸一口气，浑身的毛孔都在吸收着新鲜的空气。睡饱觉后，疲倦一扫而空，舒畅无比。在床上赖到肚子“咕咕”的叫声再也无法忽略，方起身梳洗。
    “安尘？安尘？”客厅里没人，也没有人搭腔。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回声从四面八方回转过来，有些空旷。也有些，不习惯。本来一出房门就会听到摆弄餐具或是打扫房间的声音，伴随着安尘的身影在各个房间之间穿梭。还有那一把亲切的嗓音：“陈先生，早。”
    这些，都快成了我的生活中的糖了：“真是的，去哪了？”
    桌上摆着一盘点心，一杯牛奶，还微微发热，看来人是刚走不久。我拿起茶几上的报纸，坐到桌边吃起来。
    柠檬脆皮酥饼，时间放长了有点发软，不过味道还是一流的。
    翻开报纸，头版头条就是昨晚的凶杀案：某暗巷惊现无头男尸，经调查竟是本市警官！报道很长，照记者的话说就是震惊全市。配有图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是对于我这个亲临现场的人来说，显然没有作用，我已经和男尸近距离接触过了。
    兴致缺缺地合上报纸。昨晚那些不愉快和来不及考虑的事情开始一件件掠过我的脑袋。
    中延，我是知道的。报纸杂志也间或会有他们的报道。
    本市一家颇有规模的医药企业，旗下也有工厂和医院诊所。不过据说警方暗地里也在调查他们，好像是不太干净。但是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做的这么大，要是没有些手段，怕是早就被和谐了。
    我本来并不关心这种事。与我无关，我一个小老百姓就算关心也说不上话，最多只能在网上发发牢骚帖子，多发多生气，还不如不管。可是现在，中延的人居然找上我，要跟我合作？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们费心？
    孙舞阳和刘瑾的关系、身份也是一个问题。当然了，孙舞阳说刘瑾还会联系我。那我也乐得静观其变。
    最要命的是，我自己的身份。
    活了二十来年，反倒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说出去真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孙舞阳、刘瑾还有那个医生，好像都知道一些事，并且持有一个共同观点：现在的我，不是我。而是忘记了一切的我。
    我忘记了什么？我的过去，或是我自己？
    我做了那么多梦，出现了那么多幻觉，这一切，才是真的我？那我现在所经历的，我的记忆，又算什么？
    难道，到目前为止我的一切，都是谎言吗……
    “咳嗒”，正想的不可开交，耳边传来了门锁打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