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低喃地一句话却宛如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下的一颗石子，荡起了层层涟漪，不止震住了吐出话语的季舒涵自己，连他身旁的长孙羽伊都呆愣当场。
    虽然从未明说，但是长孙羽伊一直知道，季舒涵是从来不让季舒玄在外人面前演奏的。她也只是在一个机缘巧合下听过一次，惊为天籁。
    7岁那年，她偷偷溜进七音园（季舒涵和季舒玄小时候的住所），迷了路，闯进一片芦苇荡，才在薄暮的寂静中听过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个时刻的场景她永生难忘。
    暮色四合，绚烂的暖光从橘红色的云层间隙洒下，在季舒玄小小的身躯上投下绚烂的剪影，将小小的人儿和他眼前的钢琴染上一层暖光。
    微风轻拂着他的发梢，暖色的芦苇沙沙作响，呼应着他的琴音。
    他的小手在琴键上翻飞，与他的琴音一样的华美，就像一支同样波澜壮阔的舞曲。
    落日的余晖洒在不远处的江面上，折射出点点烫金的暖色，收敛了正午灼人的热度。
    一行白鹭自暖色的芦苇荡飞起，向着逐渐西沉的红日飞去。
    在这绚烂的图景中，那行动态的白鹭周身披上了暖金色的余晖，为这一场景刻上了鲜明的注脚。
    她那时尚未接触过太多的音律，却听懂了他的琴音。
    那是在赞叹无限美好的夕阳，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那一刻，她觉得眼前的的美好无限放大。
    那散发着淡淡暖光的人儿，虽然看不清他的容颜，但那一刻，在她的心里，他，就是遗落人间的小天使。
    也只有住在诸天之上的天使，才能奏出如此绚烂的华章吧！
    琴音与夕阳一同落下。
    长孙羽伊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江水涛涛，落日留照，把江边芦苇渲染得壮丽如许，胸中情绪万千，都在那随风摇摆的芦苇上摇曳着、弥漫着。在这样勾魂夺魄的意境里结束全曲，落音生花，余音绕梁。
    虽然，以后看过无数次的夕阳，却没有一次，比得上记忆中的震撼。
    也许，记忆中的美好，将会哄骗她一生。
    一曲终了。
    长孙羽伊心神振颤，她闭上星瞳，静静回味，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也幸好没有出去。
    暮色中的季舒玄久久未动，仿佛沉浸在刚才一曲的余韵里。
    在这一片静默中，发出了一声突兀的声响。
    “谁？”季舒玄警惕地问。
    长孙羽伊正要出去，却觉察到气氛不对，便按兵不动。
    这时一个小女孩从那片芦苇中羞答答地走了出来。
    “暮雨，是你！”季舒玄声音淡漠。
    “嗯嗯，少爷，刚才真的是好好听哦，我……”小暮雨仍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紧绷的气氛。
    “记住，你从未来过这里，也从未听过我弹琴，知道吗？”季舒玄打断了她的话，满脸严肃。
    “可是……”对方还想辩解。
    “没有可是，不想被赶出去就记住我的话。”说完，径直离去。
    出于谨慎，长孙羽伊趴着没动。
    然后，他看见了她的未婚夫，季舒涵。
    暖阳已彻底沉入江面，长孙羽伊感到了些微寒意。
    季舒涵站在暮雨面前，背对着长孙羽伊，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得出他声音的冰冷：“季舒玄的音乐只有我能听。今天，你听了他的音乐，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我……”暮色中，瘦弱的小女孩瑟瑟发抖。
    “两个选择，第一，抹杀；第二，去暗堂，永远忘掉今天你看到的一切。”冷酷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害怕而停止，反而更加冰冷。
    长孙羽伊大气都不敢出，她的心跳得飞快。
    “我，我，我选第二条，呜呜……”小女孩当场就被吓得泣不成声。
    长孙羽伊后来多次在七音园‘迷路’，却再也没有看见过在暮色中恣意弹琴的季舒玄。
    她是一个聪明人。她也就不再在在那里徘徊。
    她一直以为那是季舒涵的骄傲作祟，毕竟，听过季舒玄音乐的人，就会发现，季舒涵的音乐虽美，但人工雕琢的痕迹却依然清晰，结构精致，却不如季舒玄那般自然流畅，天然清新。
    如果说季舒涵的音乐，可以愉悦听者的感官。
    那么，季舒玄的音乐，就可以撼动听者的灵魂！
    然而她却偏偏，爱上了那样霸道冷酷的季舒涵！
    而现在，那个宣称只有自己才能听季舒玄音乐的人，竟然让季舒玄去教别人！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季舒涵这样占有欲无比强烈的男人愿意做出让步？。
    惊奇地目光落在明显透着懊恼的英俊脸庞上，长孙羽伊立刻明白过来，原来这家伙根本是无意间说出来的，看来，以季舒玄的意愿为先已经深入自己所爱的人的骨髓了……呵。
    相对于长孙羽伊的震惊，季舒玄的反映则是平静地过分，淡漠双眸中的神采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季舒涵后合起书本，微微蠕动的双唇轻吐出一句话：“我凭什么答应你？”
    短短的几个字却让季舒涵的身体在瞬间僵直，只能呆滞的任由那个淡漠的男人和自己擦身而过，想伸出的手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似的无法动弹，所能做的只有站在原地感受着那股从心地涌起的狂澜。
    那是……痛楚。
    “你怎么了？”君洛羽也看出他们的不对劲了，意识到这时这次拜访成功的关键，适时开口。
    一语惊醒梦中人，季舒涵猛地站起身，向着离去的背影，一字一句地重复：“玄，我们一起教他吧。”
    季舒玄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浅色的墨瞳终于对上了季舒涵的复杂的双眸，确定那里面不含一丝一毫的勉强，又划过君洛羽期盼的眼神，终于轻轻地点头：“嗯。”淡漠的眼神起了些微的波动。
    季舒涵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心悄悄地放松，嘴角轻轻扬起，只是漆黑的双眸里还残留着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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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快乐~~新年新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