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Story4 不知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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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来年前,那个动荡的年代,战火随处可燃。整个世界都被厚厚的阴霾笼罩着,再不存在天堂。素有‘天堂’之称的苏州古镇,也已失了当年的绮丽繁华,小心翼翼地守着仅剩的一点清净。
那是个满城飘雪的冬天,银装素裹的七里山塘,临湖有一家小店,古色古香,玲珑精致。一个十来岁的小伙计懒懒的靠着柜台,不时打着呵欠,满眼惺忪。一阵冷风吹过,寒气从半开的窗内灌入,伙计不由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袄子,不满嘟囔:“啧,什么鬼天气,半个客人没有,还得在这受罪。”说着,整个人又往一旁的火炉旁凑了凑。
炉子里暖暖的热气,熏得人昏昏欲睡。正瞌睡间,突闻门上悬挂的铃铛一阵轻响,雕花木门被人从外缓缓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沾着雪花的锃亮军靴,随后一个挺拔的人影进入了店内。本来昏昏欲睡的小伙计见到来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您来啦,老板正在里间等您呢。”
“嗯,晓得了。”来人脱下身上积着雪的大麾,露出一身笔挺的军装,将脱下的大麾交给一旁的伙计,举步向里间走去。
打开那扇黄杨木镂空雕花木门,是一个雅致的小室。红木盘雕的家具,一旁的紫檀小香炉中燃着不知名的香料,清淡的暖香随着袅袅而起的轻烟,满室蔓延,混着室内的暖意,交织成一片慵懒的暧昧。
临窗的贵妃榻上,懒懒倚着一人。一身银灰瑞草纹暗花掐丝缎袄,白玉般的脸,半长的发温顺地垂在颊边,见人进来也不抬头,只管端着一只白瓷青花茶杯,一口一口地啜着。
来人也不介意,自顾在他身边坐了,取过一旁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也学着那人的样子,静静地品了起来。一时无话,只有淡淡茶香萦绕其间。
“又来糟蹋我的好茶。”一杯饮完,那人终于开口,语气淡然,却似夹着一丝笑意。
“外面乱,也就你这清净点。”来人笑道,手上不停,又是一杯牛饮下肚,看的屋主一阵心疼,忍不住皱眉摇头。
“诶诶,一杯茶也心疼,这般小气。罢了,喝了你的茶,也当给你些回礼。呐,这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链子,紫光流转。
“紫水晶?何处得来的?”伸手接过,语气微讶。
“前些日子遇着一洋人给的,我留着也没用,就给了你吧。那洋鬼子还说这东西还有什么寓意的,我也不懂,你知道吗?”说话间,抬头望来,那漆黑的眼内似有隐隐幽光闪过。
“不知。”温润的眸子静静地看了面前的人半晌,温声答道。
“嗨,我就晓得那洋鬼子是骗人的,一破石头能有什么寓意。行了,东西你留着吧,我也该走了。”壶中茶已尽,那人起身,准备离开。
“好,对了,你上回拿来的那块玉质乌木我给你雕了只小手炉,快成了,过两日记得来取。”
“我这几日要去北边一趟,料理几只不安分的小虫子,等回来再过来取吧。诶,我说,你可别给我偷工减料啊。”
“胡说什么。”
“呵呵,不逗你了,我走了啊。”
“好,北边冷,你。。。。。。自己小心。”
“嗯。”那人已到门边的脚步顿了顿,回首对着屋内的人笑了笑,那笑容暖的像春日的阳光。随即转身离开,再未回头。
那人走了没几日,局势再次乱了起来。各种消息传言满天乱飞,其中也有关于那人的。有人说,他的部队被围困,等不到救援…有人说,他带人突围,身受重伤,生死不明…。。流言传来,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摇头叹息。
那家临湖的小店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仿佛这世间的喧嚣都与它无关。百无聊赖的小伙计靠着柜台发呆,视线转到窗边那清瘦人影时,不由叹了口气,这都第几日了。踌躇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开口:“我说,老板啊,您这样也不是个事啊。这手炉您都修了多少回了,为了它推了那么多订单,要是那军爷真回不来,咱的损失多大啊。”
“他会回来的。”店主看了伙计一眼,淡淡的语调中,带着笃定。
对上自家老板淡然的眼神,小伙计不知为何,竟觉得有点惊心。赶紧转开视线,再不多言。
将视线转回受伤的小手炉,修长白皙的指摩挲着光滑的炉身,当触上炉身上雕刻的诗句时,指尖顿了顿,随即沿着那字迹缓缓摩挲起来。瘦金字体清瘦优雅,在那指下渐渐清晰起来,然后烙向心间,来来回回地厮磨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君不知…不知啊…不知吗?望向窗外,阳光透过窗纱,竟也明明灭灭的不真实起来。抬手按住心口,皮肤似被脖子上的紫水晶链子烙得生疼。
虽然漫长,但那寒冷的冬日终于还是过去了。阳光开始明媚起来,积雪渐融,店旁的小石桥也恢复了青灰的色泽。清瘦温和的店主仍如往日一般,斜靠在靠窗的榻上,擎着一盏清茶,就着初春的阳光,一口一口地抿着。旁边小几上放着一只精巧的乌木手炉,炉身磨得光滑,看得出是有人经常把玩所致。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打破了这一室寂静。店主清瘦的身体微微地震了一下,抬首向门口望去,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带着满身阳光踏入店内,军装笔挺。店主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影,薄唇勾起,笑意蔓延,明媚柔和。
“回来啦。”
“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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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紫水晶象征忠贞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