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Chapter 2 回忆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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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客厅里只有投影仪散发出的惨白光影,裴娅一个人盘腿坐在米色的长毛地毯上慵懒的看着大屏幕。她把声音调到最低,如果不全神贯注,几乎听不见里面在说些什么。画面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片段都像是经过精心的雕琢,美轮美奂。
画面陡的一转,一张年轻少女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那是一张颇清秀的脸孔,象牙色的皮肤上镶嵌着一双灵动的黑色瞳眸,微笑时,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新月形状。不算薄的嘴唇,粉嘟嘟的,如果亲下去,一定相当柔软。
裴娅就是凭借这样的一张脸演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也第一次挑大梁做了镁光灯下的女主角。但这个主角却委实来的容易。
这部《圆》当年是由任然担当制片,潘路做这部戏的总导演,而这部戏最初的女主角则是当时当红的一线女星陆海棠。看起来简直是完美到强大的阵容,因为无论是哪一个都曾创造过娱乐圈的传奇。陆海棠一直是潘路戏中的缪斯女神,只要是他们合作过的戏,几乎部部长红。
但,这次。。。。。。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在开机仪式的前一天,潘路召开新闻发布会辞去了这部戏的总导演一职,电影的女主角也由当红一线女星变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小演员。发布会一结束,各大媒体,电台纷纷对此事进行了大篇幅的报道。大家都在等着这部戏在没有潘路和陆海棠的情况下大开红灯,所有人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原定的开机仪式也因此取消,只有消息称任然将亲自导演这部电影。这个消息一出,立即盖过了潘路拒绝导演这部戏的新闻。
任然在圈子里被称为天才,他是靠演戏出道,曾演过两部影响极大的片子,一时名利双收,前途一片大好。可他并没有在演艺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改走幕后做了导演,他只导了一部片子,那部片子一上档就引起了空前的盛况,几乎创造了历史的神话,任然也在亚洲电影节上拿到了华语电影最佳导演奖。时至今日那部片子也依然影响重大,几乎成了电影史上的里程碑。似乎只要是任然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失败过。似乎老天把所有的好运气都给了他,就在大家都期待着他更好的表现时,他却隐退了,投资了一家娱乐公司,做起了老板。
这次任然亲自导演,很多人褒贬不一,有看好的,有等着看笑话的,毕竟让一个没什么演技的小演员来演女主角确实有点赌徒的作风。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部片子一上线就一举拿下整个亚洲25%的票房,又在同年的电影节上拿下了数项大奖,就连当初最不被大家看好的裴娅也拿到了当届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奖,一下子从三流小演员跃居到一线女星的位置。
影片还在继续,整个画面用了大量的长镜头来拍摄,其中还有大量的特写。这对于一个新人演员来讲无疑是个挑战,镜头之下每一个眼神,表情,动作,都必须分毫不差,要让整个人完全融在戏中。
《圆》放到高潮的部分,裴娅慢慢坐直身体,她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把音量稍稍调大,悠扬的钢琴声在黑暗的客厅里分外清晰。裴娅记得这场戏是在一个下雨的午后拍的,里面的琴声因为是现场收音,所以仔细听的话会发现里面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裴娅在剧中饰演的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凌惜。在开学典礼上就爱上了上台发表演讲的大学教授叶行止。
凌惜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初生牛犊不怕虎,对叶行止大胆示爱。却一再遭到叶行止的严厉拒绝。眼看自己即将大学毕业,考研的结果还没有下来。生怕再也看不见叶行止的凌惜在这样一个午后前去找叶行止,打算做最后的了断。
叶行止的办公室在琴房的附近,每天这里都会有音乐系的学生来这里练琴,凌惜走过琴房的时候,从里面传出了悦耳的钢琴声,让有些忐忑不安的心稍稍镇定下来。
说起来叶行止的办公室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这一次却比任何一次都要困难,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在跨出这一步后,得到的是什么?是坠入万丈悬崖还是柳暗花明。
凌惜去找叶行止的那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连衣裙,鲜艳的红色衬的皮肤越发的细白。一头黑发简单的挽成一个发髻,露出细长的脖颈,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靓丽逼人。她站在叶行止的办公室门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理了理整齐的裙摆,又把额前散落的头发拢到耳后,她握紧拳头,因为紧张,手握的很用力,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毕露。拳头敲打在门扉上时,凌惜缓缓闭上了眼睛。这时镜头给了凌惜脸部的一个特写,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嘴唇有些泛白,涂了一层粉底的脸颊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
这时一个低哑的男声在凌惜身后响起,琴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凌惜放在门上的手突然静止不动,后背下意识的绷紧,继而缓缓转身冲身后的男人露出一抹灿烂的笑靥。
“叶老师。”
“凌惜,怎么会在这里?有事么?”说话的人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岁,留着清爽的短发,一双远山眉,眉下是黑亮有神的双瞳,配上那张淡色的嘴唇,无端让人有一种身在山林深谷之中的感觉。身边是繁花似锦,绿草如茵,耳边是流水潺潺,鸟叫蝉鸣。
这部电影的男主角是曾经获得过影帝称号的聂非欢。聂非欢在圈里素有“非欢公子”的雅称。只因他长得颇有几份古代翩翩佳公子的气质,举手投足又是一派潇洒风流,算是演艺圈炙手可热的红人。
在拍这部戏时聂非欢给了裴娅很多帮助,就像刚刚那场戏,在叶行止问完凌惜到这里来做什么时,裴娅脑袋发木,什么台词剧情全都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坐在监控器后面的任然也看出了裴娅的问题,他并没有喊停,只是冲聂非欢使了个眼色,然后一个人悄悄走到裴娅身后的琴房,琴声再度响起的时候,裴娅身体不自觉的一颤,身体几乎下意识的想要蜷缩起来。
“怎么了?”低哑的男声再度响起。裴娅有些惶惶不安的望向监控器的后面,想要告诉任然自己忘词了,却发现任然不见了,她转而望向聂非欢,却发现对方在冲自己微笑,眼神里充满着疼惜和鼓励。
“我。。。。。。我。。。。。。”裴娅看着聂非欢已经紧张到口不能言的地步。
“凌惜,看着我,告诉我你怎么了?”聂非欢缓缓走近裴娅。双手搭着裴娅的肩膀,企图让她镇定下来。
裴娅有些手足无措的望着聂非欢,在看到聂非欢那双清澈的眸子时总算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索性凭着自己的感觉走下去,不去管什么剧本台词。
“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我们就不是师生的关系了。”凌惜望着叶行止,话里饱含期待,眼神里却透着深深的绝望。
叶行止听到凌惜的这句话时,双手下意识的离开凌惜的肩头:“凌惜,你该回去好好准备答辩的事情,其他事情等到以后再说。”
凌惜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拉住叶行止往回缩的双手:“我不好么?你为什么要避开我?”
叶行止挣脱凌惜的手,没有去看凌惜,他缓缓转身走到走廊的窗边。外面的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的一直在下,天空却没有丝毫阴沉的感觉,雨幕下的世界一片澄澈。
“我就要结婚了。”
“你骗我,不可能!”凌惜在听到叶行止的话时心一紧,脑袋一片空白,继而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凌惜,你冷静一点,我没有骗你,这是真的。”叶行止耐心的解释,他不想伤害凌惜这样一个惹人疼惜的女孩子,只是。。。
“你不接受我就算了,没有必要编造这样一个荒唐的理由。”凌惜平静的看着他,还是不相信他的话,企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丝的闪烁,但是叶行止却一直直视着凌惜的眼睛,并没有丝毫的闪躲。他看着凌惜没有说话。
“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肯定比我好吧。。。”凌惜低下头不再看他。
“没有什么谁好谁坏,你和她不一样。”叶行止看着窗外说。
凌惜低着头,没有看见叶行止的表情,突然一阵强烈的失落感袭来,她拼命压制心底涌起的窒息感和眼框里的暗涌,扬起灿烂的笑容:“那你一定很爱她吧。。。。。。”凌惜的话语里已经带了几分哽咽,话锋一转道:“那。。。。。。叶老师,祝你们幸福。”继而转身欲走。
“凌惜。。。”身后温柔的男声突然响起。
凌惜快速的转过头期待的看着叶行止。
“凌惜,除了爱情,我们还有什么?”
凌惜怔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此刻强撑着的笑容看起来充满了滑稽,她迅速的转身,眼泪却在转身的刹那顺势而下。她不敢用手擦拭,只能一直走一直走。身后的叶行止盯着凌惜的背影,看她没有回头,心稍稍的安定下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裴娅记得任然当时也参与了这场戏,这段与叶行止了断的戏份中,中途突然又出现的琴声就是任然弹奏的。那是裴娅第一次听他弹琴,当时因为拍戏紧张而完全没有注意到,事后听片场的工作人员谈起,才特地找来这段戏的片段,反复观看。也渐渐记住了这首曲子的旋律。直到很久以后裴娅才知道任然当时弹的那首曲子是出自电影《沉静之海》,是电影开始的时候女主角为爷爷弹奏的曲子,曲风在沉静之余又夹杂着无尽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