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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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墨胤坐在寝室前的廊木上,头靠圆柱静静仰望略显灰白的天空,雾蒙蒙的颜色好比他的心情:不安、混沌,像飘忽在半空找不着落脚点。麻木的外表和无助的内心完全是两个概念,如今除了躲藏在家里不知还能做什么。
见不得光的事正被传扬,虽然只是上流氏族间传播,二娘也在尽量想办法补救,但真实和造谣存在本质区别,掩盖都底气不足。大哥爆发了像被雷炸似的一股脑往外冲,脸庞上的凶狠和悔恨让他既心疼又惧怕。
为什么?为什么喜欢的人要这样对待他?
在丑闻和钱牙冷酷的相比中后者更令他痛苦,一刹那连求死意念都有了。那男人为何这么狠毒,一方面像挚友般对他体贴照顾,另一方面用尽卑鄙手段使他永不翻身……
他究竟做错什么呢?!段墨胤的眼睛包裹涛荡的泪,回忆钱牙走前说的话——‘你这傻瓜只能耍一两次,多了会腻。将来学聪明点别总以为四海皆兄弟到处是好人。’认识几个月,这几句大概才是钱牙对他最中肯的评价。
天真……幼稚……低能……只能被玩一两次…………
难道一两次还少吗?段墨胤僵着清秀的脸轻轻哽咽。他的立足地在哪?他已经不记得早死爹娘的相貌;一块长大的萧逸铭没把他当人,长期欺负已成习惯;二娘贯来以家族利益为重,连大哥都得不到她太多母爱何况是自己;剩下的祥伯疼他却始终保持主仆距离,绝不宠溺自己;而大哥……一直和他最亲近的大哥明知钱牙的作为也装聋作哑,甚至当着众人为钱牙下跪还将人带走……霎时恍然觉悟,原来他真的很笨,任何事都是最后一个知道,永远垫底。
段墨胤当时是嫉妒的,只是搞不懂嫉妒什么:嫉妒大哥拼命保护钱牙将那人摆在心中首位?或是嫉妒大哥和钱牙之间处于不同世界又极其融洽的气氛?他在嫉妒谁呢?
紧紧握拳,眼泪一滴滴向下陨坠,段墨胤感觉自己没有丁点存在意义,像草包白痴任人蹂躏又反抗不得,可能等到他归西那天回首一生亦是浑噩窝囊……
“墨胤。”
温柔的男中音传进耳蜗,段墨胤微愣,来不及擦眼睛便扭过脑袋:“哥……”
少年双目无神还挂有两行清泪的模样深深刺痛了段孟启:“你中午没吃饭,祥伯很担心。”伸手拭抹少年的泪水,指头刚接触到冰凉的水渍就像火烧火燎似的难受。
“你昨天去哪呢?”段墨胤避开大哥的关心,淡淡问出他在乎的事,“才回来?”
“晚上我就回来了,你睡了我没吵你。”段孟启连忙辩解,说话时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那你去哪呢?找钱牙?”谈及钱牙,段墨胤眼睛瞪的弧度加大了。
“没有。钱牙……回老家了,不是他造谣。”段孟启的话有替屠夫开脱的嫌疑,欲将责任撇清的说辞实在不普通。
“其实那不是造谣。”
“你别这样说,全都是大哥的错,你怪我吧!”
“怪你?”少年站起身,仰高下颚仰望兄长,“怪你什么?你跟他一样伤害我?”
“墨胤……”
“二娘说的是真的?你知道钱牙的阴谋也任由他?”
“……”
“你和钱牙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震荡到段孟启的脑神经,愕然片刻很快镇定:“我们没关系,我恨他。”说是如此可惜闪烁的眸光出卖了真实,降低了诚信。
“因为我才恨他吗?”
“对。钱牙表面老实,实际心黑又爱骗人,如果我早点发觉一定不会让那些事发生。”
“你早知始作俑者是他,为什么前天要救他?你忤逆二娘的模样吓到我了。”
“墨胤,有些事大哥的确没告诉你,我并非故意隐瞒,我怕你受伤……”握住少年薄弱的肩膀,段孟启眼中布满内疚,“我担心你承受不了事实,被身边人陷害是很痛苦的。”
段墨胤闻言没有回覆,麻木的望着段孟启似乎不在状况中,随即晃眼对方的打扮,“你要出门?”一语点穿段孟启的动向少年等待他的后话。
“是啊……我要出去。”段孟启笑得挺尴尬。
“那你不快去。”少年好心提醒,轻推他的胸口,“先忙你的事,我等你回来。”
段孟启沉思一会儿:“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嗯。露出今天第一个微笑的少年看见了大哥欣慰的神情。
目送段孟启背影离去,少年之前绽放的笑容很快隐迹,仿佛昙花一现的幻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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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料到你会来送我,到底是舍不得我,还是怕我阳奉阴违躲起来不走?”钱牙瞧瞧段孟启拎来的几件新衣裳笑得十分渗人,“送衣服给我,莫非要亲手替我换上?”
“都是些棉布衣服你应该喜欢。”不正面对接钱牙的猥琐,段孟启塞了把碎银给他,“路上吃喝住宿,你将就用。”
嗯?钱牙发出声意欲不明的疑问,挑眼瞥向像老嬷嬷一样帮他打点的青年,“少爷纡尊降贵给我配置行装还送盘缠,哥哥我该怎么报答你啊?”
“我送你出城。”不多废话,段孟启把打包好的行囊丢给屠夫,径自往大门跨去。钱牙掂量掂量怀里的行李,不太重,翘起嘴角一甩将它挂背上,大步跟上段孟启……
没出巷口钱牙又嚷嚷要买洛阳特产的牡丹饼和姜糖酥带回去送给胖妞,段孟启阴着脸让他别找麻烦;可老男人不听警告硬要买,拗不过这无赖,段孟启咬咬牙叫他原地待着等自己买回来。
靠着墙壁钱牙远观段孟启和买东西的小贩打交道,口袋不揣铜板的少爷拿出锭银子快速选一堆甜品,岂知还有得退,他又只好焦躁的等老板找零。
嘿嘿……嘿嘿……
钱牙难忍笑意,看段孟启为他奔波他好开心。从心底升起的喜悦令人心跳加快,莫名的幸福感很神奇,如同有魔力似的让人眼腺发酸。
钱牙清楚这是最后期限,他要把握最终的时光仔细将那小子映进心壑,铭记他在世间唯一爱的人……铭记一辈子……
巷子里响起轻浅的脚步声,离钱牙越发靠近,心思统统被段孟启填满的钱牙等脚步声到达身后才察觉。
嗯?待钱牙转身正面来者时,一根断口的竹条就直插-进了他的胸腔,他瞪圆黝黑的眼珠,无法置信地望向胸腔与竹条相连处泌出的鲜红血液……
“是不是很突然?”熟悉的音律响起却再找不到往昔纯真的清灵,剩下痛恨后的恶毒冰冷。
“你……”感觉长而尖的竹条插透皮肉来到胸腔,锥心的剧痛让钱牙顿时头冒冷汗。
“这两天我想了好多,无论怎么想也想不通。”段墨胤眯起的眼睛一片猩红,紧握竹条的手指缝也流出了血,“为什么你做完坏事能逍遥?为什么你伤害我还觉得理所当然?为什么你现在要笑得这么开心?!你认为你能一直高兴下去吗?!”说着,失控的段墨胤把竹条又往钱牙胸口插-深了半寸……
“啊!!”钱牙痛得绷紧全身,条件反射抓住少年行凶的手不让对方继续用劲,“……你恨我没关系……青天白日杀死人就算富少爷也逃不了。”
“我没关系,大不了你死我赔命好了,反正我现在比你好不了多少。”段墨胤的小脸笑出两个酒窝,止不住的热泪簌簌流落没有间歇,一副绝望后的无所谓。
自暴自弃的话让钱牙瞬间失去和少年争论的勇气。面前的孩子原本不是这个模样,本该天真无暇的洁白被自己害成半疯半狂的怪胎,他却轻易将此人的悲惨忘记,只用无聊的多情去念想另一个人……
或许比起萧凰诗,自己更该下地狱……即使无心……
——“你真的想我死?”钱牙沉声问,听不出情绪。
“是!”段墨胤答得斩钉截铁。
“好。”收到答案的钱牙握牢少年的手立马抽出竹条,染血的利器刚重见天日,钱牙即刻将它往自己左胸狠狠捅去,没有半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