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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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十七日的早上，也就是那三个女孩儿来北京的第二天，王岩早早的起床了，他想给柳云准备一份生日礼物——柳云本来没有告诉大家自己生日的事，不知道是他忘了，还是没好意思说——王岩也是在一次无意之中看到柳云的身份证才刻意记了下来。他想送柳云一份生日礼物，给他一个惊喜，也让他知道做哥哥的时时刻刻都不会忘了兄弟。王岩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到送他双球鞋，因为自己以前的工作就一直跟这些体育用品厂家打交道，拿货也都是出厂价，所以送柳云球鞋既实用又省钱，而且还是名牌。
    过了一会儿，王岩拨通了厂家的电话。他先是跟对方称兄道弟的寒暄了一通，然后就话锋一转，让对方送鞋到西坝河来。对方问他要几双，他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拿两双来吧，一双四三的，一双四二的。”
    王岩是给柳云和刘子月一人拿了一双鞋，柳云的那双自然是生日礼物了，给刘子月买的这双则主要是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偏心。
    拿到鞋以后，柳云和刘子月都挺感动的，穿着也很合脚。刘子月问道：“诶，你怎么知道我们俩穿多大的鞋啊？”
    王岩一脸得意：“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我当年是干什么的！呵呵，谁的脚有多大一眼就能看出来！”
    试完了鞋，柳云找王岩说：“老哥啊，我本来是不想过这生日的，还得请大家吃饭，再说我现在混得又这么惨！”
    王岩明白了柳云的心思，他知道柳云现在是囊中羞涩，便笑道：“兄弟啊，你要是这么说就没拿我当哥哥啊，不就是请顿饭么，我给你出不就完了么！”
    柳云很难为情，但看到事已至此，便也不再推辞，因说道：“那你说我今天都请谁啊？”
    王岩说道：“那三个女的就别叫了，”然后又掰着手指头想了想，“要不然把你姐姐叫来？”
    柳云有些惊诧，说道：“我从来没跟她提过你，要是你们俩突然就见了面那得多尴尬啊！”
    王岩听了这话，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是啊，那怎么办啊？可她是你姐姐，你过生日不叫她恐怕不太合适吧？”
    “所以我问你呢！”
    王岩又一转念，柳鸢都已经是“过去时”了，见不见又能有什么呢，便说道：“唉！没关系的！我和她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该叫的就都叫上吧！”——话虽如此，在王岩的骨子里还是想见见柳鸢的。
    然后柳云就开始打电话了，最后敲定了柳鸢、王岩、刘子月，加上他自己统共就四个人，因为柳云不想请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还有一层原因就是他怕叫人多了会让王岩花太多的钱。
    王岩听了以后心里一乐，觉得柳云挺有意思，还问我都叫上谁呢，弄了半天总共就我们这几个人。后来一琢磨自己不能在柳鸢面前“跌份”，你不要我有的是人要我，于是就跟柳云说人太少了，要不我把王娟也叫上吧。柳云笑笑，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于是王岩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心想王娟如果不愿意来，就是叫个自己的“熟客”来也不能在柳鸢面前丢了人。
    其实王娟这两天一直是“添星俱乐部”的常客，她几乎每天都带几个朋友来这里消费。王岩现在没有人手，就只能他们三个临时上阵，但是王娟和她的朋友也不介意，只当是给他们捧场了。这几天他们就只靠着王娟这一拨客人，但是三个人连小费带歌厅提成加在一起每天也能有四五百的收入——如此捧场，今天柳云的生日聚会王娟哪有不愿意来的道理呢。
    下午五点多，王岩把王娟带到了自己的地下室。柳云和刘子月很早就出去了，说是先去接柳鸢，然后再去找饭店。王娟一进屋就皱着眉头，看着桌上、地上满是方便面筒和饼干、面包袋，烟头像满天星一般散布在屋中的各个角落，垃圾桶堆了一上尖，被子也摊在床上，掀开的一角还能依稀看到里面团着的袜子，隐隐的霉味把烟味、臭味混合在一起，状况之惨烈，让她差点晕过去。王娟问王岩这屋子多少天没有打扫了，说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王岩有些不好意思，说好像自打租了这地方以后就没怎么收拾过。王娟说那你们也能忍得住，便一刻都不想再呆了，拽着王岩就往外走。
    王岩问：“咱们干吗去啊？”
    王娟说：“你那地方都没地儿坐，脏的跟猪窝似的，怎么待啊！”
    王岩又问：“那咱们干吗去啊？”
    王娟说：“咱俩逛逛商场吧，顺便给你弟弟挑个生日礼物。”
    王岩现在和王娟毕竟还不是很熟，便跟她客气道：“我都给他买了！怎么能让你破费啊！”他看看表，又说道：“现在已经是六点了，估计他们人都到齐了，你等一下，我先打个电话问问。”
    王岩说罢便给柳云拨了个电话，柳云说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就等你们了，赶紧来吧。
    说来也奇怪，王岩现在又要见到柳鸢了，心脏也仍旧像从前要见她时扑腾扑腾地加速不止。但当他们走进饭店的时候，王岩为了做给柳鸢看，就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拉起王娟的手，王娟也没拒绝，反倒自然地把肩膀向他靠近了些。
    王岩本想气气柳鸢，可是柳鸢反倒冲他们一笑，说道：“唉，娟娟，你怎么来了？”
    王娟也一笑，说道：“这不是参加柳云的生日来了么，刚才还听子豪说柳云的姐姐要来呢，原来就是你啊！”
    柳鸢和王娟早就认识，因为柳鸢刚来北京的时候就在“远方歌厅”上过班。今天她们一见如故，还旁若无人地聊起了天，弄得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这会儿，刘子月倒像是东道主一样，他冲王岩说道：“哎呀，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等半天了！”然后又冲着柳云说道：“寿星老，赶紧点菜吧！”
    王岩表情有些僵硬，说道：“我们俩刚才也没干什么，王娟也是刚刚才来的。”
    刘子月笑道：“我们谁也没说你们俩干什么啊，哈哈！”说着又把脸扭向了柳鸢，装出一副左右逢源的样子，故意说道：“王岩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美女叫柳鸢，是柳云的姐姐。”
    “你是不是忘了啊？咱们早就在一起吃过饭，我和柳鸢一年前就认识了。”王岩的语速很慢，说的同时还看了柳鸢一眼，柳鸢也看了他一眼，然而两个人的目光被柳鸢冷冷地一碰便都相继移开了，不知道她是不高兴还是刻意地装出淡定，总之看上去既有些若无其事，又显得颇有微词。
    刘子月哪能不知道王岩和柳鸢的故事呢，但他现在仿佛是在故意揭大家伤疤，因而说道：“是么！哦对，我忘了。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自从王岩来到餐厅，攥着王娟的手就一直没有放下，这会儿手心里渐渐有些潮湿了，王娟便不由自主地抽了出来。王娟看看王岩，王岩也看看王娟，眼睛半天都没有离开，却对刘子月答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给凌波拍广告呗。”
    刘子月看着王岩，笑笑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们俩就是凌波那产品图册的模特吧！我说那会儿看你怎么这么眼熟呢！呵呵，你要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这事了！”
    倒是柳鸢纳起闷来，问王娟：“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王娟笑道：“他们那天到‘光熙宾馆’找我们——你以前不是也在我们那里上班么——他们说是要接场，就认识了呗！”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了，王娟先开始还很费解，后来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话。
    刚才的柳云一直在琢磨姐姐究竟是在什么场合认识的王娟，而且从她们聊天的态度，好像关系还不浅——但现在都真相大白了，也证实了柳鸢确实当过“小姐”。他的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觉得上天对他们太不公平了，竟然把姐弟俩都逼进了这个见不得光的行当，于是便把头扭向王岩，仿佛在对他说：“咱们一定要闯出个名堂来！”
    柳鸢也一直以为弟弟还在饭店当服务员，一听到王娟说他们要来“接场”，便知道自己的弟弟一定是干这行很久了——柳鸢刚到这里的时候，心情还是蛮好的，一则是柳云过生日，二则是快一年没看见刘子月了，她还打算跟他好好叙叙旧呢——柳鸢打小就喜欢刘子月这种酷酷的类型。但刚刚王娟提到这个事情以后，心情就急转直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
    论起长相，王岩、柳云、刘子月这三个人里，王岩应该是排在第一位的。不然王岩在夜场里的“上座率”不能始终高居榜首。换到现实生活中呢，王岩也很有幽默感，但却太能咋呼、太饶舌，这就显得愈发浮躁，也没有安全感——虽然他内心是一团火，只是外表戏谑了些，可谁又能一下子读懂一个人的心呢？所以大部分女人看到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就只能跟他“玩玩”了。刘子月则截然相反，论长相他在这三个人里面只能排在最后一名，但他在女人面前会表现出体贴和内敛，还会在恰当的时机大献殷勤讨女人欢心，这大概是时下女孩儿们选择男人的“流行趋势”吧，所以在现实生活中的女人圈子里，刘子月却是最受欢迎的。因此，刘子月稳重、气质的表象就可以蒙蔽很多人，只可惜他的内心反而和王岩的嘴巴一样戏谑而不羁，他从骨子里就认为自己在这个年龄跟女人是不会产生真感情的，充其量也只是玩玩。
    过了一会儿，大家的气氛又稍稍缓和了一些，因为毕竟这顿饭柳云是主角，而且“丑事”既然已经公之于众那就不必再遮遮掩掩惺惺作态了，几杯酒下肚以后，大家就都“相逢一笑”了。此时柳鸢也开始话多了起来，还问了王岩的近况，跟他频频举杯，嘴里不住地感谢他对柳云的照顾。但柳鸢更多的还是跟刘子月聊天，人嘛，看着顺眼的自然就会情不自禁地多接近一些，俩人从凌波到彼此的近况聊了一大通，说到兴奋处还旁若无人地哈哈对笑起来。
    同性相斥这句话说的真没错，尽管是朋友之间也不会例外。今天的焦点都聚集到柳鸢身上，王娟被冷落在一旁就有些不高兴。到最后结账的时候，柳鸢也抢着结了，王娟腹诽这个女人太能抢自己风头，于是便借着酒劲，说要请大家到“添星俱乐部”唱歌，也算是给柳云捧场了。话音刚落，三个男人便相视一笑，因为他们早就料到王娟会来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