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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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好的精致红木家具,每一件的花纹做工都是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坐在这些充满自己掌控的痕迹的房子里,各种对于生活强烈的主动欲都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张敬是个很喜欢对周围一切充满主动权的人,只要任何一件事超出了他的掌握,似乎某种天然的本能就会强烈地驱使他迅速做出判断,并且最终将一切的被动全部化成主动。
丁一是张敬的副官,当了他三年的副官,不是没见过这位铁腕将军的狠厉,相反是见得很多了,但是久而久之就习惯了,似乎他做出再超乎常人的事情,也是在丁一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
“将军,洞察楼审讯处来人报告,少将军被方路杰打伤,伤的比较严重。”丁一一次把话说完,细节都考虑到了,刻意在最后加了一句“比较严重”。因为这么多年他很了解张敬父子的关系,也比较能明白现在他们这位少将军的处境。或多或少地就忍不住想要稍微地帮帮这位生不逢时的少将军。
张敬坐在红木的椅子上看报,听罢端起手边的茶杯,悠然地喝一口。“到一块儿就能动起手来,看来两人关系挺好嘛。”
“现在少将军在医疗处那里,您看特别安排什么?”因为按照洞察楼里的规定,不特殊安排的话,犯人只要不死,那就都得送回原来的牢房。
张敬抬头瞧了丁一一眼,将茶杯放下。“你在我手下,不是最会说话的,也不是最会做事的。可是六年了,我身边的副官只你一个人没换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丁一愚笨。”
“呵呵,首先因为你够聪明,其次因为你够笨。”这话说飞矛盾,丁一知道张敬后面话里面一定带着玄机,于是安静地低着头,等他训示。“说你聪明,因为你总能先人一步想到别人想不到的,甚至于我在做什么决定之前,你大概都能猜出个七八分,然后你总能先他人一步甚至是在我将那个决定付诸实践之前不动声色地给我某些暗示,这些暗示其实正是你笨的地方。你不必惊慌,我其实明白你这些暗示其实大部分倒是真的想替我考虑了。”他停顿一下,又重新拿起报纸看起来。“其实这些年我正是看中你的这些笨,才始终没有换人。想当年李世民那是一代君王啊,他身边那个魏征他真是恨死了,为什么啊,因为这个人老跟他唱反调,你想想,一代君王还要受一介臣子的气可怎么了得,不过李世民嘴上恨这个人,心里却始终明白这个人的忠义。为君者,站在权势的巅峰上,一览众山小啊,可再怎么强大到底还是个人,还是需要有一个人来时刻保持他的冷静和理智的。这就是我这么多年始终不换你的原因,因为我心里清楚,你是个忠心的人。”
这一番话说下来,丁一只觉得胸腔一阵躁动,当即给张敬跪下来:“将军,丁一不敢自比唐朝忠义,但只求有生之年一直为将军尽忠,万死不辞!”
“我要你死干嘛,你得活着才能给我尽忠啊。赴汤蹈火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我还不会让你犯险。”
丁一握紧了拳头,眼眶呛得微微发红。“将军厚爱。”
“好了,你下去吧。并生的事情我自有主张。”
“是。”丁一站起来给张敬行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但是步行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将军,其实今天夫人从南京那边来了电话。”
“哪个夫人?瑰丽?”
“是的。”
“噢,她怎么说的?”瑰丽是张并生的生母,作为母亲,这时候她自然是最急的。
“夫人说,要是您再不准她来看望自己儿子,她就,来和您同归于尽。”这话换其他的副官肯定不会说的这么直白的,但是也就丁一会这么实诚地把那些大不敬的话实实在在地说出来。
张敬却笑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了。哦,回个电话给瑰丽,让她来吧,脚程快一点说不定还能赶上见她儿子最后一面。”
丁一听完心里一惊,非常震撼地看着张敬。可是此时的张敬在他眼里真的就像一头会食子的饿虎,任他平时有多“笨”,现在也没有本事说出令张敬改变主意的话来。他怔然地看了张敬片刻,才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去。
张并生重新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两名牢管扶着她回来,尽管他面上想要表现得不在乎,可是虚浮的脚步还是显示他伤得不轻,连伪装都伪装不好。方路杰靠着墙壁坐着,看了他进来,又将眼睛闭了,似乎对这个坏人不屑一顾。
牢管对张并生还是很恭敬的,毕竟他还是少将军,于是关照了几句才离开。牢门咔嚓一声锁上,然后又哗啦啦地落了两套锁链。
重新回来,张并生没有去招惹方路杰,他很安静,在另一面的墙壁下慢慢瘫倒,一手扶着墙,一手想要按住因为动过而发痛的胸膛,但是忍住了,把手都放下了,最后也像方路杰一样靠着墙壁闭目休息。看着这样的张并生,方路杰心里想,这人真的是要下狠手教训过才行,否则就算明天下地狱,他今天也能在阎王殿前闹一场。
原本方路杰就不是那种很擅长动用仇恨的人,那一场凶狠的仇恨和嗔念发作过后,心里除了吃惊,已经没有太多的感觉。偏偏这时候张并生说话了。
“人都有兽性的一面,我一动不动任你打,你倒真是一点不留情。”说完,张并生忍不住要咳嗽。他往侧折过身,却用手使劲攥着身下的草,使劲把那一阵咳嗽压下去。他肋骨断了一根,咳嗽的话搞不好会刺穿肺叶的。审讯处的医疗室没条件,竟然只能叮嘱他小心勿妄动。他没方路杰命好,没有了不起的师傅特地领个名医来给他治伤。好不容易把一阵要命的咳嗽忍下去,他脸已经又红又白,看上去极痛苦。可是他还是生生忍住痛,抬头对方路杰一笑。“看什么?我这狼狈样子看着解气吧?啊?说话。”
“我想起来以前初到这审讯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了。”方路杰平静而安然,带着一股特别的深意,还有怜悯。“那时候你说,‘那你也不要死在我手上啊!你这样我好过?’我说,‘谁让我认识你呢?你就自己认了这个亏吧’,你又说,‘方路杰,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别这么折磨你自己’……”方路杰眼睛似沉思一般,渺茫地望着头顶,他停顿一下,乌黑的眼睛垂下来望着张并生。“以前你问我的那些话,现在我想倒过来问你了。你为什么想死?就算想死也不要死在我手里啊……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因为这恨来折磨你自己?还有。”好像精明的侦探闻到了一股线索的气味,方路杰视线紧紧锁着张并生,慢慢靠近了来。“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以至于你要做出这种决定?你恨我,可是恨我不是你的本意,你想死,你想逃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