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 第六十六章 白头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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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波风流的男人此时再没了那种风轻云淡的神色,不停地磕头求饶着。哥哥厌弃的看了他一眼,便要挥手让人将他拖下去。而男人身边的那些看起来像是他同伴的男人们,此时却像是被针线缝住了嘴巴一样,又似他染了什么恶症般,恨不能离得远远的。
人性啊,就是这般。都说世态炎凉,情比纸薄。可是只怕这纸也要比那人情暖上几分。
“哥哥,饶了他吧。到底是我任性了。”
男人感激的朝我磕起头来,但是眼睛却是不敢往上瞥上那么一下。哥哥挥了挥手就此作罢,但是那男人还是被拖了出去。我想他再不会在哥哥或是我的面前出现了吧。
“听说你想看桃花了?”我瞪了一眼百草,哥哥却笑了一下,就像是看小孩子一样的看过来,“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呢?”
好看的手散发着如同春日里的日光一样的温度不停的在我脑袋上揉着,揉乱了我那本就胡乱束起的头发。我鼓着腮帮子摇了几下脑袋,可是却只换得他的几声轻笑。
哥哥的表情不知不觉变得苦涩而苦恼起来,他喟叹般的的说——“多希望你一直是这副模样啊,什么都不记得,就这么的孩子气的活着。小小,如果可以我想为你挡去这世间所有的风霜雨雪,只盼你一世安乐无忧。”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忽然间,我似乎明白了哥哥的挣扎。如果我没有离开无忧宫的话,是否他会如他所说的护我一世的平安喜乐,不知忧愁?
我猛地扑到哥哥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就像小时候那样子得撒起娇来,仿佛这一刻我们还只是许多年之前无忧宫里的两个不知人间悲喜的孩童少年。
“哥哥,你说了要保护我一辈子,你不能说谎。说谎的人可是要眼歪嘴斜的。”
他乐了起来,回抱住我的腰身,逗着我说:“要是我就是想看看自己眼歪嘴斜的模样呢?”
“哥哥,你坏。”
“呵呵……”
我很想知道那我所忘记的阮凝荔究竟有哪点让这个男人爱上,即使知道不爱却始终不肯放下。
“真美啊。”百果双手捧着胸口,一脸桃红的痴迷的看着窗外的那片妖娆的花海,便是连向来一脸傲气、冷然的百花也靥染红霞,双眸闪亮的看向外头。
百草偷偷地朝我暧昧的笑了笑,唯有妙妙一脸愤然的别开头趴在桌子上,不肯看那片一夜之间忽然出现的仙境。
我说我想要看满园桃花灿烂的景色,第二日一早推开窗子便看到了这满院子的冶艳、靡丽。
艳粉的桃花或含苞待放,或笑脸盈盈,被风一吹不是在枝头娇俏的颤了几颤,便是随风袅袅婷婷的起舞,旋转着落下。
流风回雪,桃花满枝头。漫天的落英更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起一落,兀自舞出自己的绚烂。
“豹儿,这满院子的桃花,你喜不喜欢?”
那个男人一身紫衣,独坐树间,映的人比花娇,笑容更胜满枝的桃花灿烂。我见过他穿红色,穿白色,曾见过他一袭青衫傲立如松如竹,也曾见过他一身戎装,跨马提枪,端的是满身的豪情壮志,却不曾如现在这般的觉得——这世间再不会有人能将紫色穿的如此的好看。
这是?
几瓣艳丽的桃花随着依旧寒冷的风扑到我的脸上,却不是应该是花瓣该有的绵软触感。我愣了一下,将那落下的花瓣置在手心,仔细的瞧了起来。
原来真的不是桃花。也是,这时节哪来的桃花,还是开的如此生机勃发的桃花。
他,究竟花了多大功夫才在这满院子里植满了桃树,又花了多大的精力,才在这依旧枯瘦的树枝上缀满了绿的叶红的花,而不被我知道。而这用棉花做的桃瓣又是他费了多大的力想到的,做成的呢?
我侧着脸,轻声道:“喜欢。”
“豹儿,你笑了是不是?”他兴奋的在树间蹦了几蹦,更是漫天只见花开,不见苍穹。
我摸着不知何时勾了起来的唇角,轻咳一声,正了正脸色,故作严肃的看向他。
“笑了又如何?你可知道我最讨厌人家偷偷的进我的院子,做些小动作。”他的肩膀顿时垮了下去如果用大狗比喻的话,这时候估计已经可以看到那耷拉下来的耳朵和尾巴了。
“不过……”我拖长了声音,忽然的冲他展颜一笑,堪比这满园的桃花灿烂,“看在这满院子的桃花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了。还有……”
“谢谢,我很喜欢。”
他就像刻意讨好主人的忠犬本来以为自己的努力得不到赞扬了,可是没想到回头又给了一根大骨棒子,立时兴奋地上下乱飞乱跳。
然而,古来自有一语叫做‘乐极生悲’,这不还没蹦几下呢,就一脑袋撞到了树枝上,晕乎乎的落到了铺满了落花的地上。
我紧张的探出身子看去,却见他傻乎乎的笑着做了起来,只摇了摇沾上了几瓣花瓣儿的头,又冲着我傻笑起来。
“笨蛋。”我轻声道。百花却乐呵呵的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想颜无月对我是真的,而若我嫁给他,一定可以过得很好,至少能得到他所有的宠爱、所有的在乎。就连在百果的回忆中一直讨厌花十四那个‘极优秀,极美好’的男人的百花也在这时候认同了这个在我面前几乎一直笑的挺傻得男人。
“喂,要是我有一天喜欢上你了,我一定嫁给你。”
我一直觉得像他那样的人,应当捧着巴掌大的金算盘,钻到了钱眼里一样,笑的贼贱的拨打着算盘。可是我却没想到这样的男人也会露出这样脆弱的神色来。
“含笑,你究竟有多恨我呢?”
哥哥说金满怀对面的那个长的极好看的女子,那个即使一身褴褛、落魄,却依旧如同高坐在金碧辉煌的华屋美宅里的女子是青城最美丽的花娘。
那个被称为‘销金窟’里出来的女子,最美丽的女子,也是最可悲的女子。
‘笑娘’究竟是多可笑而讽刺的名字被这女子青睐而用了那么多年,在那个人人都带着面具,忍下心酸凄苦的风尘之地。
“我的恨,就像是繁黎永不融化的积雪一样,便是千年万年,生生世世也不会湮灭。”
她,骄傲的就像只栖梧桐,只食朱实的凤凰一样,傲慢而不屑的丢给那个看起来极脆弱而可怜的男人一个怜悯的眼神。
有时候,爱情里的两个人最可怜的不是那个被抛弃的人,而是那个放弃了爱情却始终不曾放下的人。
笑娘冷冷的笑了起来,遍布伤痕的身子匍匐在冰冷的地上,轻轻地颤抖着。
她,曾经是销金窟里最红的花魁,也曾是销金窟里比花魁还受欢迎的鸨妈,可是现在却只是净身出户,跟了一个小小的布商的女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么多的人里,她唯独看中了那个容貌不出众,一字不识,也没有什么财势的布商。可是却知道无论是谁要是敢伤害她的丈夫,她绝对会和那个人拼个你死我活。
“笑娘,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走过去,轻轻地扶起这个傲气却可怜的女子。她的身边躺着已经昏迷了,却始终紧握着她的手的丈夫。
看到这儿我不禁也埋怨起金满怀来。原先还觉得他可怜,但是现在却是不认同。
“金先生,不论有什么恩怨,你也不该拘了人家的丈夫,还将人折磨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