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太阳了，若凡拖着一身疲惫回家。
    他按以前的规律上学回家吃饭睡觉，偶尔会抽出一些时间关心安佑的现状，他和陈寒好几天没来上课了，多嘴的人会说安佑傍了一个大款怎么还会用得着上学考大学，听见这种话，若凡捏紧拳头，不吱声。不见面也不联系，临走前抛下恶狠狠的话，这不是分手是什么？若凡不甘心，不想相信安佑说的字字句句，那些顶多是气话，怎么可以当真？
    安佑不是为了找人收容自己就可以和别人上床的人。
    家里冷清得很，只有磕瓜子用羽绒被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林斯衍，和一台“会说话”的电视机。若凡耷拉脑袋放下书包，卷起袖子往厨房走，饭还是要做的。
    “若凡。”林斯衍懒懒开口叫住他。
    “什么事？”若凡转回头看她。
    “过来坐，有事和你说。”林斯衍拍拍沙发，一眼也没看若凡，注意力全给了电视机。
    若凡乖乖走过去坐下。
    “你是不是和小柔上了床了？”林斯衍紧紧被子，缠住冰冷的手脚，看向若凡的眼睛，逼供是需要以敏锐的观察力去探究对方是否有说谎的，她不想沾染这种事太久，久了会让她想起很多，那就对要处理的方式拿捏不准了。
    “是。”
    这是若凡心里的伤，他不想再提起，林斯衍却是不懂事的烂大人，他只要强装冷静地坐着，任她这挂着母亲称呼的女人揭开他的伤疤瞧个仔细，血淋淋换一个安宁。
    “娶她。”林斯衍很干脆地命令到。
    “不可能，那天只是一个意外，而且我无意抱她，是她自己甘愿那么做的。她分明听见我口口声声喊的安佑，她仍不把我推开！你认为这样我也要娶她么！”辩驳让他的脸涨红，旧事重提使他认为如果不是小柔他就不会失去安佑，听起来，被玷污的人反而是他。
    “你做了她，就要负责，否则你还是个男人么？”林斯衍冷冷地看他，那目光就像她在看一个恶心的生物，一个该死的东西，这东西甚至不可以说是一个人。
    “对…我做了她。”若凡压抑得隐隐颤抖，“你以为我想么？这是我的错？我被害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的错？！”
    林斯衍依旧冷漠，此刻激动得快要崩溃的男人…不，他还只是一个男孩，在她眼里已经模糊成雾了，她不是一个真正的母亲，于是不必要做过分的事维护自己不中用的儿子。她在等他冷静下来，她知道他很爱安佑，她知道他无意做出那种禽兽的举动，但她更知道这样的事一旦发生男方必须负责。
    不然，黎浣当年又怎么差点死掉。
    若凡终于平复情绪，双手摊开又握成拳，如此反复几次，深呼吸几下，露出一个残缺的笑容，有点儿悲凄，更多的是无力。他心里清楚自己说的话有多贱，作为南宋竟连承担错误的勇气也没有，可是…真的不是他的错啊，真的不是啊，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娶一个不爱的人，与其同床共枕，日日违心诉说爱语，办得到么？办不到，呵，说不定结婚了以后他面对着小柔都得想着安佑才能行房事，笑话啊，太好笑了不是？
    “若凡，我不逼你。”林斯衍关掉电视，这家安静得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林斯衍的声音再度响起，咬字清晰，“可我告诉你，小柔怀孕了。”
    晴天霹雳，林斯衍那句话可以延伸为这四个字，尽管天气并不清朗，外面冷得可以下雪。若凡觉得自己被撕成了片泡在冷水里，一开始冷，后来麻木得连动手指都没力气，肉体麻木了，控制肉体的神经系统也麻木了，放在机器人身上，可以说是瘫痪了。
    小柔怀孕了。
    怀孕了？
    怀孕了！
    “你说，除了娶她你还能怎么办。”林斯衍深深叹气，她也并不清楚这悲剧会落定怎样。
    然后若凡笑了，林斯衍也没看见他眼里的泪光，“改天办个婚礼意思意思，选西式的，让安佑当我的伴郎，也算是，我和他一起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这样我会不会比较甘心，去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若凡自嘲地笑，还不知道他肯不肯呢，分手那天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安佑那个脾气的人，该恨死自己了吧。真是的，连这种“遗愿”都得不到满足。若凡吸吸鼻子，起身走进厨房着手晚餐，饭菜的香味就慢慢地充满了厨房，然后溢出客厅，钻进林斯衍的鼻子里。
    辛辣又呛鼻的气味，若凡一定被熏出了眼泪吧。
    外面的天就又无声无息黑了，传说在这个时分人很容易产生自杀的念头，也是啊，这么阴郁的气氛，如此伤感的调调，加上遇上了不开心的人碰到了绝望的事，会有那种传说也不奇怪了。林斯衍捡起地上的瓜子壳，握在掌心里，边缘很钝，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
    不过，像若凡，又怎么会抑郁得去死。
    人世再腐烂，也得装作最幸福的人过下去，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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