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东正路到车站，置了重重关卡，四周站满了扛枪的哨兵。坐在黄包车上的沈慈略显不安，各种念头一时都浮到了心头，只觉沉甸甸的，压得她透不过气来。这日的天空很蓝，衬着纷飞的白雪，无端让人有种回光返照的凄美之感。叶瑾微微仰首，用手遮盖眼上的天光远望着，陷入消沉的静默中。
    “今天是几号？”沈慈收好通行证，侧首提高声音冲叶瑾问。
    车轮轱辘轱辘地转动，好像永无尽头般的行走着。她把眼光移到沈慈那身黄色驼绒大衣上，轻轻一笑，说：“十号了。”她摸了下食指上的指环，放缓了语速对叶瑾说：“离开之后找个人嫁了吧，女人总是要落地生根的。”因着前方学生闹事，车夫不得已绕进一条小巷，两辆车几乎碰到一块去，她伸手握住沈慈的手臂，眼睛望着地面，低声地说：“你也是。找个人来代替我陪你吧。”
    “代替？”沈慈的面色变了变，最后淡漠地道：“这世上谁又能代替谁呢？到头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小姐。”叶瑾紧了力度，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无论如何都要善待自己。”
    她勉力抽出手，转一个身，以沉默的背影掩盖离别的伤感。
    到了火车站，沈慈忙撩起袖子低头看表，见距火车启动尚有半个小时，便与叶瑾同到候车室等待。
    “小姐，我忘记带干粮在路上吃，你帮我到外面买些行吗？”一直安静不语的叶瑾突然捉住沈慈的手，以期待的目光看她。沈慈略作迟疑，终究不忍拒绝。
    行至入口处时，人潮骤然涌动，她被挤到一旁，此时数束光线猛然袭来，直刺她的双眼。随即灯光熄灭，天地陷落混沌。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沈慈感到异常恐惧，她紧抵着身后的墙壁，在一片惊叫声中慢慢蹲下。
    “有乱党！大家快走！”话声未落，铺天盖地的枪声已经交织成一张密实的大网，向候车室中的人群拢来。
    不时有炙热的液体溅上沈慈妆容精致的脸，她几乎趴在地面，呼吸的空气里全是浓烈的血腥。
    “小姐！”叶瑾惊恐的声音全数被淹没在惊天动地的枪声里。
    沈慈下意识转脸看去，叶瑾已经浑身是血地向后倒去，臂上仍挂着她今早所赠的黑狐皮大衣。
    她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头脑嗡嗡作响，嘴唇半张着，竟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很快场面就被军政府派来的军队控制住，沈慈冲过去，扶起奄奄一息的叶瑾，一口气堵着心口，声音抖动得像散落的沙子，“你撑住•••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死的•••”
    一口血破喉而出，喷在她胸前，漫成凄艳之色。“•••我早说过，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是不会长命•••”剧痛袭击心脏，她抚着血淋淋的伤口再也说不下去。
    沈慈悲不自抑，黑暗里她的温度悄然流逝，终于沈慈把头往后一仰，闭了眼，眼角坠落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