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佛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的电话号码。“喂？”年轻人的声音在那边响起。
    “昨晚上的事情……”
    “王法官，昨晚龙翔地产公司的许老板已经替你给了五十万，这件事就算结了。我们知道，您权力大，我们也就不跟你纠缠。这件事，就此作罢了吧。”年轻人挂断了电话。
    “龙翔地产？许老板？”王佛摸不着头脑。
    “哎，许老板，可不是。”司机小李接茬道：“今天的案子可不就是许老板的嘛。”
    “哦？什么情况？”王佛小心翼翼地问道。
    “许老板那个小情人，非要跟他闹别扭，可不是过几天就淹死在南河里了？现在那女人在老家的父母找过来，要告许老板呢。”
    “哦……”
    “这事儿，许老板已经打过招呼了，没事儿，走个过场就行了。剩下的，许老板自己都会去搞定。”小李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
    错判……错判……这就来了么？王佛心中如打鼓一般。那个自称“奇先生”的男人说，要他错判所有的案子……那么，这一次，王佛就一定要判许老板胜诉了。
    可是……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王佛摇了摇头。
    很快，车就到了法院。王佛走下车去，慢慢地走入大楼，走入法官的办公室。
    一路上遇到许多职员。他们都笑着跟王佛打招呼：“王法官早。”
    我……我真的是王法官？王佛瞪大眼睛。在他推开办公室门的一瞬间，屋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法官，你来了。”
    王佛看见，桌子边站着穿黑风衣的奇先生。他对王佛鞠了个躬，说：“我是新来的奇秘书。王法官您先看看案子卷宗，待会就开庭啦。”他将一叠文件放在桌子上，又为王佛摆好了椅子。
    7。
    “奇……奇先生？”
    “王法官，叫我奇秘书就可以了。”奇先生笑着，沏上一杯茶：“王法官，您的太太现在身体还不大好，许老板刚才打电话说，在医院给她定了特殊病房。今天下午就可以派人接她过去住了。二十四小时有人看护，好得很。”
    “啊……”
    “今天的案子应该怎么判，王法官应该也清楚了。”
    “可是……我怎么能……”
    “王法官，您难道不想做法官了？不想过这样舒服的生活？”奇先生将嘴凑到王佛耳边。王佛只觉一股森森的冷气袭过来。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奇先生继续说道：“忘了吗？之前的您，几乎崩溃掉了啊……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因为没有权利和钱。您要明白——现在您所处的位置，不但能够让您摆脱困境，还能让您获得更多……”
    之前那种生活？不……不好——王佛如给人泼了一盆冰水。“我，我这就——”
    “王法官，要开庭了。请跟我来吧。”奇先生鞠了个躬，引着王佛向法庭的方向走去。
    鞋子与一尘不染的地面相击，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但这声音对王佛来说，好似在报丧，又好似鬼物在嘲笑。他回想着之前的种种窘境，所有灾难曾在同一个时间向他袭来……他的目光瞟向走在前面的奇先生。
    恐怕……他真的是异类吧？不怀好意的异类……可是——现在的王佛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绝不要再回到那地狱一般的生活中去的。
    王佛忘了自己是怎样在法官的位置上坐下去的。念过法律专业的他，第一次穿上法官的制服，开始主宰一些人的命运。在极度明亮的灯光下，王佛觉得好像一切罪恶都无法遁形，但这都是幻觉。罪恶正要在这里上演。王佛觉得有点热，不合身的制服让他感到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汗水从他背上渗出来。
    王佛环顾四周，下面的旁听席，原被告席上都坐着他不认识的人。被告席上的中年男人一脸不耐烦的神色，他穿着高档的定制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原告席上则是两个衰朽的老人。他们穿着很寒碜，神情中透着绝望和哀苦。王佛忽然觉得心中有些难受——他们让他想起了早早去世的父亲。
    自己……就是要掐灭，这两个老人最后的希望么？
    开庭之后，毫无感情的干巴巴的念白，律师的争论，在王佛的耳中都越来越飘渺，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王佛瞪大眼睛，看着两个老人的眼中流出浑浊的泪水。但这眼泪，和原告许老板的冷笑相比，又显得局促而廉价了。
    “王法官，记住……记住，您要怎样的生活……”奇先生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您不愿再回到之前的‘地狱’中去吧？”
    王佛满身都是汗。
    “我……我要让一家人过上好的生活……舒华要住最好的病房，要换肾；儿子要念最好的学校，将来还要出国。我不能被怜悯之心与眼泪打败！”王佛目眦欲裂。
    “被告无罪。”
    王佛终于说出口了。说完这四个字，王佛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瘫软在自己的座位上。
    原告的两个老人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他们的眼泪如同泉流一样涌出。他们声音沙哑：“明明就是有证据的呀……法官，您……”
    “休庭。”王佛疲倦地挥挥手。
    奇先生带着笑容走过来。他扶着王佛，回到了办公室。“第一次感觉怎样？没关系的。第一次或许有些困难，以后就会顺当很多了，只要习惯就好。”奇先生的声音充满了温柔和安慰：“王法官，不要再多想了。许老板留下话，晚上请您吃饭。”
    “这样……这样……”老人哀痛的神情在王佛脑中盘旋。
    “哎呀，不用想太多啦。那个死掉的女人，甘愿做许老板的情人，不也是不合伦常，不也是有罪的吗？死掉的不过是个罪人而已。王法官，您应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权力与金钱带来的快乐，您应该学会去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