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益川芙蓉城火车站里，走出来奇怪的一行人。
    领头的男子穿着衬衫与布裤子，背上有一只背包。他的脸色很难看，好像所有人都欠他好多钱。他身后是一个着暗红直裾的女子。她腰间挂了许多囊袋，背上还有一只大包，看起来不伦不类。不过，最奇怪的就是一直跟在女子身边的眼镜仔。
    “菩提小姐，包重不重？我来帮你拎着呀。”眼镜仔涎着脸讨好道。
    “……”菩提却不搭理他。
    “菩提小姐，我在芙蓉城有住宿的哦？你们来这里，一定是办顶重要的事情的吧？要不要住在我家？包你满意啦。”眼镜仔兀自喋喋不休。
    “菩提小姐，我在打听事情这方面很有一手哦……”
    “菩提小姐，你那样厉害，我不可能对你有什么不利啦……”
    “楚江。”秦履真忽然回过头来。“你家在芙蓉城的什么地方？”
    “唔……就在芙蓉城中心呢，在锦宫边儿上，要坐车出行的话，方便得很。怎样？”此时楚江已看出，这两个人，主心骨是秦履真。若他松了口，菩提也不会有问题了。
    “喂……你该不会真的想——”菩提一脸闷闷地看向秦履真。
    “唔。跟他走吧。路上遇到，也是一段缘分呢。”秦履真忽然笑了。
    “啊？”楚江用见了怪物的目光看向秦履真：“喂喂，你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么？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楚江打了个哆嗦。
    “哦？既然你好奇，那不去便是。”秦履真回答地很轻松。
    “别——都说好了嘛。”楚江笑嘻嘻地：“到我家来呀，一日三餐我也都包了，有什么事情，我也包打听。只是——你们要出去，一定带上我，好不好？”
    “你认为你不会给我们添麻烦吗？”菩提瞪了秦履真一眼：“像你这样的常人，一不小心连命都没有！”她又转向楚江，故意做出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
    “啊……有菩提小姐在，我当然不会有问题啦……”楚江挠挠头。
    “……我警告你，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否则——”菩提将手放在盛放匕首的囊袋上。“我可是会杀人的。”
    “杀……不会吧，菩提小姐你看起来这样和气，不要开玩笑啦……”
    “你试试？”菩提偏着头笑了。
    “……”楚江慌忙摇头，转过身去，拦住一辆的士。“你们上车吧。”
    菩提看向秦履真，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目光交错，好似激出滋滋作响的火花。半晌，秦履真点点头：“跟他走。”
    一行三人坐上的士。
    的士司机将车启动，行驶开去。未过多久，车站外的路上，驶过一辆豪车。车上除了穿黑夹克，戴墨镜的年轻司机，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舒服地靠在垫子上，手指间夹着一支进口雪茄。
    “小李，开快一点。还有一个案子要处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只新得的劳力士手表。
    “是的，王法官。”司机加快了速度。
    2。
    王佛并不信佛。
    王佛这一年四十岁，有一个老婆一个儿子。把王佛放在街头的人群里，就很难再把他挑出来了——他实在是太平常。据王佛自己说，他年轻的时候也算是长得眉清目秀的。只是到了四十岁，人难免会发福，会掉发。现在的王佛，就是一个大腹便便，并且轻微秃顶的中年男人。
    王佛家里的情况不好不坏，老婆是家庭妇女，儿子在念中学，成绩还算不错。王佛早年间，也是大学生。只是他人太懦弱老实，所以这么多年，也只是法院的一个小文员而已。每天找一点资料，工作并不忙，不过收入也不算多。
    就王佛本人而言，他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工作之余，他喜欢散步。从五楼家里走出去，经过四楼时，他总会帮老李家把放在门口的垃圾扔掉。走到一楼时，或许会遇到张婆婆，他会让王佛帮忙捎一点东西。而王佛每次都笑呵呵地答应了。
    有人问王佛：“你没有权，也没有钱，怎么过得这样开心？”
    王佛却答道：“我拿太多的钱来做什么呢？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了。”散步回家之后，王佛偶尔会给老婆带一点小东西。或者是在路边小摊买的丝巾，或者是老婆喜欢吃的龙记混沌。东西都很廉价，但老婆很喜欢。
    如果那件事情不发生的话，王佛家里真是太和美了。
    事情是两年前发生的。
    那一段日子，王佛的老婆忽然没有胃口。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腰酸背痛，还常常抽筋。当然，这样的小症状，女人并不以为意。她认为，只是自己快要更年期。
    直到有一天。
    王佛吃完晚饭之后，坐在客厅里看新闻联播。他老婆则在厨房里洗碗。这时家里只有两个人——儿子在上晚自习。
    王佛盯着新闻联播的主持人。那个女人脸上带着僵化的笑容，口中念出许多数字——这些数字都表示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生活在前所未有的巨大幸福里。
    王佛觉得很无奈，在法院工作的他，其实看到了许多黑暗面。
    杀人犯年迈的父母痛哭流涕，离婚女人容颜惨淡，第二天报纸上就刊登出她自杀的消息，少年犯在法庭上一幅毫不在意的神情。在芙蓉城里，每天都会发生许多罪恶，而很多罪恶又都是无可奈何的……有时候王佛真的很同情那些罪犯，不过，他能做的，也仅仅是同情而已。
    “我能安安稳稳地生活，真幸福啊。”王佛一面感叹，一面摁遥控器，换了个频道。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厨房里传来“咚”的一声。
    “怎么了？舒华？”王佛问道。
    没有回应。
    王佛心中突突地跳起来。他慌忙站起身去，到厨房中一看。只见妻子已经倒在了地上。
    王佛觉得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