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是他自己无法承受。原本看起来是很强大的人么？其实内心不堪一击。这缘由，就是因为有一样自己太过珍爱的事物。”秦履真已转身向外走了。“你是想要怜悯么？你连自己要走哪条路都还不知，居然还去怜悯他人。”
    “没有意义的事情。”
    2。
    自澉浦东门出，未行多远，便可见一片铺满碎石子的荒滩。海水在滩上拍击，在礁石下堆起一层层的泡沫。而那滩的两侧，有两座小山，一名“青山”，一名“长山”。青山俯卧，其形如龟；长山蜿蜒，其形如蛇。龟蛇呼应，恰成玄武之相。
    不过二山所在实在荒凉，平日鲜有人至。山上多有墓田，不过每年清明时有些土人来扫墓。此时正是八月，山路上生满荒草，人迹杳然。
    “干宝的墓，就是在这里么？”菩提问道。
    秦履真皱了皱眉：“桓凌泉当是干宝之母，桓夫人带来的家仆。他家看守的墓地，应当就是桓夫人与干宝之墓。”
    “我们……是要从他的坟墓里，找到他留下的东西？”
    秦履真忽不言语了。他用淡漠的目光看向远处，过了许久，方道：“这条路，你是要自己走的。干宝遗迹的寻找，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线索，都要你自己寻找。与你同行，并非为了替你承担一切。”他忽转过头看向她：“我的目的……是为了寻找让自己摆脱那梦境的方法。”
    是这样？与爱恋无关的答案。
    菩提双手交握，手指拧在一起。
    “上山吧。假想……若我不在你身边。”秦履真向山上走去。
    菩提紧跟他身后。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山腰。目光所及之处，约莫有百余座坟茔分布于荒草之间。有些墓土犹新，有些却连碑都塌了。
    这青山上，原有干氏的一处园子，历经岁月磨砺，当然如今连残垣断壁也不剩了。如今只有这满目的坟墓。干氏一族本是极盛的，可惜后来渐渐没落，搬迁。即便澉浦镇左近还有些姓干的人家，他们对自己先祖的来历，也大都记不清了。反倒是守墓的桓氏，能够记得年年上青山祭祀。
    看着荒凉的景象，菩提忖道：“这青山虽不大，但若一寸寸地搜寻过去，必不得法。须找一个人问问才好。”秦履真坐在一棵树下等她，她便自去墓地间寻找，也亏得这日天晴，否则行状必显得十分诡异。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见一片松林之后，立着两间茅屋，仿佛是有人居住的样子。菩提走上前去，把门口的帘子拨开，探头向内，果见一个面色青灰，身形佝偻的老头子坐在圈椅上抽烟。
    “打扰了。”菩提笑了笑，又道：“老人家是这里的守墓人么？不知道是不是姓桓？”
    “唔。”老头子把烟掐灭了，一口痰吐在脚前，拿鞋慢慢擦了。眯着眼睛道：“整个澉浦，除了桓凌泉那小子，还有谁记得我？莫不是他给你这外地女娃说了我在这里？”
    “凌泉只是为我们指了青山的路，并没有提到老人家呢。”
    “你这女娃，来青山房，是为了做什么？难道也跟干家的事情有关？”
    “什么？还有别人来问过？”
    “这有什么。”老头子哂笑道：“这几年，挖金盗墓的还少得了？来问这个的，你不是第一个。不过，像你这样的女娃也来问这个，倒教我这老头子有点吃惊。”
    盗……盗墓？菩提神情僵硬了片刻。“我的确是来……寻干宝墓的。只是……是为了做文化历史研究来考察。”她编出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没奈何，她也曾试图用志异师的力量来感受干宝墓的气息。但根本没有收获。
    “先前来盗墓的人都是这么说的。”老头子笑起来，一脸的褶子都舒展开了。“不过也无所谓了。干氏先祖的墓里，实在没什么东西。你若想去看，老头子我便给你指条路。”一面说着，他忽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他捂着嘴，咳嗽了好一阵子，方止住。他将手掌翻过来，只见掌心一滩殷红的血污。
    “！！”菩提惊住了。
    “老头子这身子，就似虫子蛀空了的木头。”老头子毫不在意地抓过一张污渍斑斑的帕子擦了手，续道：“说吧，小女娃，你是不是要老头子带你去找干宝墓？”
    “嗯。”菩提脑中仍残留着大片血污的影像。
    “这也容易。你只要给一点——”老头子的拇指和中指摩擦了一下。
    “钱？”菩提一愣。
    “你是好奇，老头子的身子都这样了，还拿那阿堵物来做什么？”他咧开嘴笑着，但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要喂它。”他将嘴张得更大些，那口中只有几粒灰黄的牙齿。他将舌头伸出来，只见那舌是艳丽的红色，它在口中灵活地转动，尖端竟还开了个小小的叉，好似蛇芯子。
    异生？菩提大惊。难道……他的身上也有“镇物”？所以自己不能发现异生的存在呢。
    “吓到了么？它在老头子身体里头，已经有四十多年了。我们长在一起，分不开啦！”他阴森地笑了。
    “它……那是怎么回事？”菩提感到自己身体里的埋藏的火种好似被点燃。
    “不说啦，不说啦。”老头子笑了笑，道：“你先把酬劳与我。”他伸出筋骨突兀的手来。
    “你要多少？”
    “一万块。”
    “这么多？”扬了扬眉，道：“容我先回去与同伴商量一番如何？明天带来现今，足足地给你。只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需把你身体里‘那个东西’的事情说给我听。”
    “哈哈……”他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道：“老伙计，难得有人对你这样感兴趣。罢了，女娃子快回去筹钱吧。老头子可等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