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段日子里，她竟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另外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其实我也很羡慕他。可以有正常的情感，正常的生活。
    不过这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了。
    都是命。命运的强横，无法违抗。
    【秦履真】六
    上高中时，我仍然与她一起。
    她靠近着，我不动神色地躲着。我也不明白，既然自己决定以后要与她共度一生，为何还要躲开？已经习惯了违心与欺骗，为何还不能彻底让自己安心。
    她对我的心思，我一向都无比明了。对她更多的是怜悯，这样软弱与犹疑，怎能做志异师？常常让自己陷入险境而没有警觉，若无我在身边，她恐怕早就死掉了。
    或许在她每一夜的梦里都会有我，但她不知，在一些夜晚，我会四处游荡。攀在她的窗外，看着她做梦。我问自己的心，对她到底有怎样的感觉，但看到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扁嘴或者翻身时，都会觉得心中有一点暖。
    是无意义的“感情”么？
    我本不该有的。
    有一回，她又遇见了一只异生，是很强大的狐妖。我试图获取她的灵，但在她手下惨败。不过幸运的是，这狐妖竟没有取我的性命。她道破我傀儡师的身份，放我离开。
    在分别前，狐妖用妩媚的双眼看着我，轻轻地说：
    “你以为自己不会陷进去吗？其实你早就入局了。感情本就是在不自知的时候发生，你无法控制，无法阻止……你还很小，你们都还很小。”
    我不明白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不喜欢。
    在学校里，我仍然会和那个呆傻的志异师一起。被人们误解为“情侣”，她很开心，不过我无所谓。每天中午，在没有人迹的旧院子里读书。我注意到，有时她的目光会悄悄移到我的脸上。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偶尔也会看她一眼。阳光透过窗隙照进来，她仔细看书的样子其实也算得上所谓“可爱”。脸颊上金色的绒毛让人想到“柔软”与“温暖”这样的词语。
    我会不会是真的对她产生感情？
    或者说……在对她的利用中，我渐渐地产生了愧疚感。
    感情真的没有意义的么？我与她，真的有必要在一起？我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会不会……如当初的桉树灵一样，只是需要，只是罪恶的掠夺与“渴望”。
    我不敢前进一步，但也舍不得后退。
    与她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到了高中的最后一年春天，我们在郊外行走。陷入那工厂的幻境，我牵了她的手。我也不知自己是出于怎样的心态，但那样我竟会觉得很安稳。
    我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心吧？
    好吧，即便我真的对她有了感情，又怎样？
    如果没有感情，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欺骗。但若真的有了感情，就不能再欺骗。
    没有一瞬地对上眼，只有在冗长的岁月里，慢慢发现她对我的意义。
    其实她更适合做一个普通人吧？
    我去了永安山，寻找名叫目连的僧人。听完我的叙述，他沉默了一小会，旋即高深莫测地笑了。我知道他一向只是个局外人。
    “贫僧可以告诉檀越一个秘密。”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志异师的天赋者，其实不只一个……”
    “若是让弱者得到匕首，强者就会变成普通人吗？”
    “是的。檀越说菩提更适合做一个普通人，完全可以找到另外一个天赋者，让菩提将匕首让给她。”
    “……这，对菩提不会有伤害？”
    “不会，她只会变成一个普通人，过上普通的生活。这样多好。”僧人脚下地笑着，但我总觉得他好似想看一出戏，好似还对我隐瞒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目连，你告诉我的，恐怕不是全部。”
    “贫僧出家人不打诳语，为何会欺骗檀越？”目连转过身去：“去吧，找到那个天赋者，让菩提把匕首让给她，然后去做普通人。”
    【秦履真】七
    高中结业后，我便不再去联系她。我收拾行李，打算离南柯镇与宁桥镇，去寻找另一个天赋者。对于这样的人，就可以强迫合作了吧。
    然而最后，还是未能忍住，想要见她一面。
    已经拥有强大力量的她，其实仍然需要人守护。大佛山的大雨中，她被那个名叫檀柘的少年牵着，但频频回过头来看我。对不起，我不能接受……我不能继续欺骗。
    我不知道，需要和爱恋，哪个更多。
    在得到答案之前，我绝对不能随便前进一步。我可以没有“道德”，没有“情感”，但我有“心”。我绝对不能，违背自己的“心”。
    在影寺中，我终于将她拥入怀中。
    我知道，这样的温柔，只能有一次了。这是阔别。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好好地活着，不必那样怀着对沉睡的恐惧。
    【秦履真】八
    当我终于找到另外一个天赋者时，方知道目连没有告诉我的真相。
    原来，匕首的抢夺，竟是那样残酷的。而菩提要做常人，唯一的选择，便是成为“隐逸者”，完成九十九异生的记录。
    我愤怒地去永安山找到了目连。
    僧人轻声对我说：“她要做怎样的选择，应该是她自己来决定吧？其实檀越没有决定权。檀越想得太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他人身上，并不明智。”
    “而贫僧，也只是为了要檀越看清自己的心。对菩提，到底怀着怎样的想法。”
    “菩提有自己的命运，自己的路程。而檀越，在这路上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还是未知。”
    “檀越可曾仔细听自己心的声音？这世界上有太多纷繁的纠葛，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心。去吧，去和她一起，行走御风五尊之路。在那路的尽头，或许可以找到让檀越永远远离那空白地狱的方法。在那路上，檀越要看清自己的心，决定自己要做怎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