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履真再一次高深莫测地摆摆手：“不可说。”
    6。
    “你先在外间等等啦，莲宝，陪着他。”
    行至目连的僧舍外，藕宝令秦履真先在外候着，又带着菩提走了进去。
    目连跌伽坐着，桌上已放了两盏茶。另有一只龙旦镂空纹的古铜泥香炉，一阵阵白烟冒出来，满室的檀香味，菩提觉得有些气闷。
    “菩提，好久不见了。”僧人看着她笑。
    “我们……认识？”菩提惴惴地坐下来。她觉与他似曾见过，只是想不起来。
    僧人见她一脸诧异，也不以为意，笑着拍拍手，只见自大开的窗户里窜入一道黑影。那黑影立地竟成了十一二岁的男孩子，生得精瘦，黑，脑袋光光，穿着僧衣。一见菩提，他挠挠头，笑道：“这么久不见，菩提都长得比我还高了。“
    菩提有些犯迷糊。她盯着这男孩子看许久，忽心中一凛，颤声道：“你……你是天明？”幼年时代在龙窝子的记忆令她有些失神。
    “怎么样，我就说，她总会记起来。”天明转头对和尚笑。
    “看也看过了，你巴巴地从彤影山过来，你师父若知道你耽搁久了，是要骂的。”目连对着他却有些呵斥的意思。
    天明有些委屈地瘪瘪嘴，对菩提道：“菩提，我走啦！以后你要是去彤影山，记得来金华寺看我呀。”轻轻一跃，又从窗户中去了。
    这一来一去太过突然，菩提满脑子都是龙窝子的秋天，满山的野菊花，瞿上镇子里的面条——对了，还有那个奇怪的和尚。
    他便是——目连？
    菩提不大记得当年那和尚的面貌了，只记得他十分年轻，不过二十许。然而他若真是目连，如今已过了将近十年，怎么还是那样年轻？
    “你怎么会是他？他如今也该有三十多的样子了。”
    目连摇摇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这些年，你见过的怪事，还少了么？”
    “这……”菩提倒是无法反驳了。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与常人不同？为什么会经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知道原因？”
    “因为你是——志异师。”
    “什么？”菩提有些惶恐。
    “身为志异师的天赋，便是会常常遇见常人终生难得一见的——‘异生’。凡是妖，灵，鬼，怪，都属于此类。”
    “我……”菩提看向自己的双手：“可是我……根本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我已有好多次，差点死掉！”
    目连笑了笑：“不出四年，你便可接受传承，获得与异生抗衡的力量。不过这可不容易——你需要保持你的好运，活到四年之后。”
    “为什么不可以早点获得力量？”
    “不可说，不可说。”目连笑着摆摆手，高深莫测的样子与秦履真如出一辙。
    “可是……我现在的境地，实在是很危险——”想到曾经的几次经历，菩提忙不迭道：“你能不能帮我——”
    “这不在小僧的责任范围之内。”
    “你……怎么可以这样？”菩提一急，却把桌子上的茶水都打翻了。
    “你若连这几年都撑不过，怎么有资格得到传承？我必是不能直接帮你的。”目连的目光飘向窗外，目光中带着一点令菩提感到心悸的癫狂。不过只一霎，又恢复平静。他话锋一转，忽问道：“这样的生活虽然危险，但你也是喜欢的吧？”
    他自取茶杯抿一口，又扶起菩提的杯子，再为她满上，示意她用。见她小心翼翼捧起茶杯，皱着眉头喝一口，咽下去，脸色方不那么紧张了。“这不是日里的青蒿茶，不必跟喝药一般。”目连有些忍俊不禁。
    “我……”菩提却想着目连之前的话。她遇见那样多的奇异事件，它们令她与其他南柯镇同龄人大同小异的童年变得惊心动魄起来。她已经开始意识到回忆与自己存在的不可分割性。她终于点点头：“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那么你努力活下去——遇见异生是志异师的宿命。”目连的脸在檀香的烟雾中有些模糊，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菩提耳中。“你必然会遇见它们，它们给你危险，也会给你传奇。”
    “四年后，你拥有的力量会令你惊奇。”
    “唉？难道可以飞天遁地？”
    “倒不至于此。”目连笑着：“但……绝非常人可比。”
    他笑着，却又低低道：“这是百无禁忌的力量……曾有多少志异师，沉迷于它，造成了不必要的杀戮……”
    菩提皱着眉头。这后来的话，她都未仔细听。她只是想，自己从不期盼时间快些过去，只是这“四年之约”的诱惑，令她无比渴望四年之后的到来。
    “今夜已叨扰了许久，藕宝，送檀越回去吧。”
    菩提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但他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开口。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跟着婴灵出去，目连在后送。
    门外仍旧候着秦履真。
    “小檀越，你若借我四年，我也还你四年，如何？”目连忽对着秦履真道。
    秦履真也不转头看他，只是点头。
    菩提摸不着头脑。
    两个婴灵送二人回去，路上菩提踌躇许久，方小心翼翼问道：“秦履真……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和尚给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履真偏过头，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他动了动嘴角，又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陪着你来。”
    “你……为什么不愿回答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