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柯 第二十三章 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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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大,我们两个去找‘她’,你自悄悄地从前面进去,埋伏到树下,但听我说‘我们还有叫雷大的朋友要来’就可试着动手;若我们在外面大叫起来,你也要动手。记好了?”双双似胜券在握。面对未知的恐惧,真不知她哪里来这样大的信心。
“你们……没问题吧?”雷大脸上红了红,似乎有点不放心。雷大已经十一二岁了,有些大小伙子的模样——当然,他竟败给双双又是另一说了。
“雷大,你还担心我?”双双把手里的木棍一挥,眼睛笑得弯弯的:“别忘了,谁是我手下败将?”话音刚落,不再看雷大,牵着双双绕到院子后面。
“菩提,我就知道,你是个守约的!”墙头的女孩子果然探着头在上次的地方。“菩提,这个是你的朋友?耶,你们怎么都拿着木棍子呀。”
“我们……”菩提心弦紧绷。“我们刚刚去玩‘探险’呢。这个是我朋友,双双。”
“你是言化吧!我是村子里的,你们家是不是新近搬过来的?”双双一脸和气。
“嗯,我家上个月才搬过来。人生地不熟,爸爸妈妈不让我出门,整天的锁起来啦。”言化一脸认真的表情。谁能看出她在说谎?
“你出来跟我们一起玩好不好?我们只玩一小下,你爸爸妈妈不会知道的。”双双跃跃欲试:“要不要我翻过墙来帮你出来?”
言化脸上闪过一丝愕然,旋即又露出焦急的神情:“答应爸爸妈妈的事情,我不能做不到。我们就这样说说话也很好呀。菩提,你带来的新朋友真热情。”她对菩提眨眨眼睛——怎么看都只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菩提茫茫然之间,双双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一抠,菩提一个激灵。
“嗯……对了!”言化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上次说好,我爸爸妈妈做的肉干,好吃得很,我给你一点尝尝!还是我早饭省下来的呢。”
言化伸出手来——她似穿着一件奇怪的衣裳,如翻毛的领子一般,整条袖子上都有短短的白色绒毛,看起来暖和可爱。
“好漂亮的衣服。”双双不吝赞扬。
言化笑笑,她手心却托着一块拳头大小的褐色肉干。对着菩提扔过来。
菩提慌忙接住。只见那肉干看起来与普通牛肉干并无差别,只是有一股奇异的香气,一缕缕散入鼻孔,又透入心间,几乎让她流出口水来。“看起来味道很好……”菩提情不自禁道。脑中一点模糊,一道五色光芒在脑中散开来,旋即满脑子都是美味。她神智几失,几乎就要把那肉干拿起来咬一口了。
言化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诡谲笑意。
“等等——”双双猛然抓住菩提的手:“我们还有个叫雷大的朋友要来,咱么等着他一起来。”话音提高许多。
“这样?”言化先是一惊,旋即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菩提经方才双双一喝,脑中清醒许多。看着手中的肉干,真相立即扔掉。
原本胸有成竹的双双此刻也有些紧张起来。菩提能感到她手心浸出冷汗。黏糊糊。双双已经说出暗号……那边雷大,到底看到了什么?
就在此时,忽听到一阵树枝晃动的声音。墙头的言化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之色,她猛然回头——
“啊——啊啊啊啊啊!”只见那一条大枝簌簌抖了几抖,言化的小脑袋在墙头消失。
墙内传来雷大颤抖的声音:“你们……你们快进来!看这是什么!”
7。
菩提心中如潮水翻滚,立刻丢掉手中的“肉干”,在双双的帮助下,翻入院中。
只见槐树下,雷大失魂落魄地站着。他脚边不远处,蜷缩着一团白绒绒的东西。
“我……我进来后只见墙上一团白绒绒的,上有许多丝线连在那树枝上。听你说出暗号,便把铡刀扔出去,截断了那丝线……”雷大声音仍旧颤抖。
只见地上那一团白却仅有兔子般大小的身子;前面却有一只黑压压的硕大头颅,前肢亦如人臂般长短。这物却再地上不断蠕动,发出呜咽声;身上还有许多断断续续的青色丝线。抬头看那树枝上,亦垂下数截断去的丝线。
“这是……”菩提终于见到了“她”。原来……她竟是靠着那丝线寄生在槐树上,难怪只能在墙头窥视!她短小而覆盖毛发,如兔一般的身体……菩提只觉无比恶心,忽又想到了那“肉干”。那……是什么?!
“她”翻滚着。终于将脸对准了菩提
只见“她”神色狰狞扭曲,似十分疼痛。她瞪大双眼看着菩提。眼中带着失落,带着愤恨,还有一些菩提看不明白的东西。忽然,菩提发现“她”身上有一处颇大的伤痕。那伤痕十分陈旧。转而又想起那所谓的“肉干”……
菩提只觉胃中一阵翻腾,转身呕吐起来。
身后生着兔身人头的“她”在地面不断翻滚,不过数分钟之后,便渐渐消散,融化成水,浸入土地中。
想起“她”最后那复杂的眼神,菩提忽觉得有些难过……或许,她的恶意并不是那么深?毕竟她们一起玩耍过——
8。
菩提三人都是沉默着离开的。这件事约定好不告诉他人,而刘家院子里的一切诡异,在“她”融化之后,似乎从未存在过。
菩提仍旧每周回濛竹镇,直到两三年后,奶奶身体渐不灵便,父亲将她接回家中,便再未去过濛竹。
双双,雷大,也再未见过。
然而在菩提记忆中,一旦想起关于濛竹镇的一切,都会想起名叫言化的“她”,还有名叫双双的大胆女孩子。直到她高中毕业后,方再次回到濛竹镇——谁知一切都不再和曾经一样。老屋倾圮,水泥路代替曾经的田间小道。即便是蔓延绿色的田野,生长的也固然不再是曾经的那一茬麦。
幼年时当做天堂的,生满野花的荒地,此时看来也是促狭,肮脏的。
她原想去找双双,挣扎一番后也放弃了。
记忆因不清晰而趋向完美。为什么还要再来呢?
在墙头窥视,名叫言化的“她”,童年的际遇,连带着双双,也几乎都模糊起来——模糊如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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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菩提方自回忆中清醒。
只是踌躇,明天在柚木,还要不要吃女老板做得十分美味的肉干?
思忖间,不妨风将桌子上的一部书吹开,翻到一页。
只见上边几行铅字:
“西南荒中出讹兽,别名诞;其状若兔,人面能言。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