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会当凌绝顶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414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仿佛浸在沼泽里,那般窒闷而潮热,婉婷昏昏沉沉,睡睡醒醒,如被困在蛛网中的蝶,始终破不出网去。梦里数不尽的面孔与道不清的身影袭来又飞去,却终究辨不出哪个是她想见的人,混乱伴着耳旁时来时去的语声只让她觉得不堪负荷,身体如要被扯碎成无数片。
终于,不知是谁为她敷上冰过的湿巾,清凉地镇着她的额头,让她渐渐清醒,一股淡香滑入鼻间,将她带进冬雪过后的梅林,疏枝横玉,冰凌蒂结,高阳金线穿过霜花万朵,洒下珠光一片,破去黑暗,晃人眼目。婉婷缓缓睁开双眸,眼前翠竹青葱,窗明几净,一炉沉香袅袅,小室之中静谧怡人。她有些糊涂,不知今夕何夕,自己身在何处,跃入脑海的只有冷秋尘临别时的微笑,仿佛就在昨夜。
活尸,幻境使,乌衣镇,伴随而来的是那个黯夜之中炫彩烟花般的刀光剑影,她心头一急,欲起身,怎奈手脚全没了力气。
忽有人轻启门扉,浮尘般的步声来到榻边,来人见她睁开的双眸心中欢喜,道:“醒了?”是司马靳。
“嗯。”婉婷应道,见他一身青衫依旧讲究,但俊雅的脸色未免憔悴,他对她文雅一笑,却挡不住瞳中的深红血丝。
婉婷心中不忍:“几日不曾休息了?”
司马靳不答,只是问:“身子好些了没?”
婉婷轻点头:“能否扶我起来,我身上没力气。”
司马靳小心将她撑起,助她倚好,她谢过,问:“这里是……”
“云山秋鹤宫,”司马靳答,“你尸毒中得不浅,又受了内伤,已整整昏睡五天。”
听到“尸毒”两个字,她不觉伸手探向自己脖颈,刺痛尤在,她心里已有了底:“解不了吧?”
司马靳稍稍犹豫,但还是说了实话:“那日你情绪波动太大,又动用灵力,加快了尸毒蔓延的速度,师傅仅能暂时帮你将毒性控制住,短期内还不至于损伤心脉。”他边说边小心观察她神色。
婉婷到似并不担心,反而有些自嘲地笑笑:“如你所说,我每次遇到你都这般狼狈,总让你费心。”
这话司马靳并不爱听,他皱眉道:“你何需这般客气,那日本该由我护你,却反而让你涉险,这会儿为你费多少心也是理所应当。”
正说着,秋鹤真人推了门进来,人未见他洪亮的声音已到:“丫头终于醒了。”
婉婷冲秋鹤真人歉意一笑,道:“让真人费心了,真人救命之恩,婉婷必当涌泉相报。”
秋鹤真人爽朗地道:“谢我作甚,要谢该谢你那同伴,若无他在,我们恐怕都逃不脱。”
提起冷秋尘,婉婷默然,眼底的黯淡如细石激起的一丝水花儿,转眼又同那黝黑的翦水双瞳融在一处,司马靳将她些微的情绪变化看在眼底,心有所触。
她敛一敛心绪方开口:“真人,我还有多少时间?”
秋鹤真人收了笑容,严肃地道:“尸毒已入经脉血液,融之甚深,以老朽之力无法将其逼除,好在尚能控制,至于能控制多久,因人而异,但切忌情绪起伏过大或动用灵力,若毒发,再痛苦也千万不可失了理智,否则一旦与行尸走肉一般,回天乏术。”说着,他扫一眼她单薄的身量,神色煞是担忧。
婉婷岂会不知他所想,淡淡玩笑道:“我向来爱美,怎肯变作那般模样,真人放心就是。”
秋鹤真人眼中掠过一抹赞赏,她看上去那般柔弱,却敢在一群兽性大发的活尸中闯出一条生路,那时的勇气与此刻的从容镇定处变不惊并非任何人都能驾驭。他上前探她脉象,捋须点头:“脉象还算平稳,只是身子太虚,老朽这就命人给你备些吃食。”
倦意袭上,婉婷掩口打了个呵欠:“不必劳烦真人,我想再睡一会儿。”
秋鹤真人道了声“也好”,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
司马靳助她躺下,却不离去,婉婷本想和他闲聊几句,但终是抵不住沉重的眼帘,朦胧中他的眼神幽幽落下来,疲倦又意味深长,婉婷却没有精力去咀嚼。
眼见她的呼吸逐渐绵长,司马靳心头那点别样的情绪却像涟漪般越发扩散开来,他缓缓伏下身,却在双唇将要触到她额头时忽又顿住,那一夜,那一刻,她与冷秋尘的对望如横扫的风从司马靳心中刮过,卷走他最后的希望,曾经错过,便是日月相隔,天各一方。
躺了近月,婉婷逐渐恢复了元气,已可下床走动。这一回她伤势不轻,中毒又深,身子也是时好时坏地拖了许久,总算才有起色,也因而被司马靳禁了足,近来一直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她觉得自己伤还没好,倒是快发霉了。
时直烟花三月,天气转暖,空蓝晴色,婉婷斜倚美人榻上,痴痴地望着窗外云雾被席席微风吹散又聚拢,聚拢又吹散,就连她的心思似也在那云里飘飘荡荡,不知要到哪里去。司马靳推门进来便见她这副懒散模样,只着了中衣,秀发披散于软枕之上,如瀑飞泻,别有一番韵味,让他不由心间一漾。他早该习惯她这般绝色,但每每见了又总被慑住心魄,以至有时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好似着了魔。
知道是他,婉婷只淡淡瞟了一眼,遂又将头偏过,也不招呼,像是在赌气。似是早料到她的反应,司马靳有些失笑地道:“怎么,还在气我禁你的足?”
婉婷不吭声,显然是默认了。
他颇有些无奈,一指睡榻边竹节深深的高立大柜道:“替你备了些衣裳在里面,换上我陪你出去走走。”说罢也不等她回答,转身便掩门离开,像是早知她不会拒绝。
他前脚才出门,她后脚便往那立柜去,其实她不是不知司马靳禁她足是为她好,这云山之上到底比别处冷些,山风微起便已透着薄凉,她身子虚,若再受寒,医起来更加麻烦,只是镇日关在屋中,她一腔烦闷无处发泄,便耍起小孩子脾气来,可秋鹤真人是长辈,宫中其他人她又不熟悉,司马靳自然首当其冲成了目标,好在他并不与她计较,适才还白白送来个台阶让她下,她哪有不领情的道理?况且“出去走走”这邀请也太诱人。
她随手在柜中翻了翻,锦罗绣缎皆是极品,一针一线甚为精细,可见司马靳颇费了些心思。她选了件清素的穿上,一株紫丁绣过肩头,衬着她脱俗的容颜,隐隐含香。
她对镜而坐,理云鬓,待梳妆,却不禁微微一怔,这些日子总觉心里空了一角,没个着落,便也懒于细心打扮,此刻镜中自己面色苍白,秀发垂散,双唇薄淡,一对凤目蒙蒙似被雾拢住,未免憔悴,这容色还是自己的,却又仿佛失却了什么,说不清楚。
她的目光随眉眼唇鼻望下,落在颈上时不觉顿住,一线青紫勒痕盘于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清晰突兀,仿佛阴毒的小蛇纠缠不清,不至人死地不罢休。她心中一突,又转而自嘲,真是讽刺,才从幻境使眼下出逃,这会儿又被阎君扼住了脖颈,她的命好像总在别人手中辗转,从未属于过自己。
她冷笑一声,将颈上衣襟裹紧了些,薄施脂粉,随手取来根发簪将秀发松松挽起便出了门。
司马靳一直在外候着,见她出来便缓步迎上,他不动声色将她打量,见她双肩若削,不盈一握,步态轻盈,欲乘风去,她气色并不算好,到底是大病初愈,却反倒添了种虚弱的美,让人只想为她挡风遮雨。他的眼神始终柔和,双眉却在扫到她颈上勒痕时微微一紧,婉婷对他的反应只作不见,清泠无波的目光遇上他的,悠悠道:“走吧。”
司马靳半挽住她,徐徐引路,婉婷默默将秋鹤宫打量。既为“宫”,本以为必是石瓦高墙,亭台楼宇,屹立山间,不想却是一径的青竹矮阁,翠意盈盈,筑于陡峭岩壁之上,作八卦之状。北面青祠阁供奉历代掌门之灵位,南面青书阁藏贮各大家武学仙术史册典籍,二阁遥遥相对,正座于八卦两点之位,秋鹤真人之居青秋阁座于八卦中央,众弟子之舍则言八卦之廓排开,众舍之间以竹道相通,朴素却精致,井然而有序,婉婷不觉暗自赞叹。
二人并肩漫步,迎面而来山风翦翦,浮云缭绕,雾白中青翠掩映,一眼望去,心旷神怡。较之煦阳谷的辉煌壮烈,此处清幽灵秀,烟波缥缈,乃修仙之佳境,立在这云山雾海之间,就算不是仙便也成了仙。婉婷深吸一口清洌的空气,道:“秋鹤宫倒真会选地方。”
司马靳轻笑一声:“当年祖师云游四海时偶然路经此地,被此处灵气所吸引,便留下创建了秋鹤宫。”
“你师傅是第几代掌门?”婉婷问。
“第五代。”司马靳答。
婉婷略略思索:“若按一代百年计算,这云山秋鹤宫也有五百年了。”
司马靳点头:“是啊,五百年弹指一挥间,秋鹤宫基深业固,名望颇丰,乃人界翘楚,然那日一搏,也不过是他人手中捻落一地的灰。”想起那日自己与幻境使交手,不过几招便受制,他不禁唏嘘,但他的话虽有冒犯师门之嫌,却也是事实。
婉婷扬眉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步出宫门,宫后便是悬崖绝壁,薄色云雾到这里忽而转浓,一团一簇愈卷愈远,直往天尽头而去,天边一轮红日澄明玄亮,将云烟映出了霞光,雾海叠照成彩浪。婉婷立在崖前一步处,任习习山风吹向自己,裙袂纷飞,长发飘舞,云华拍壁,一层一层推近,似要将她托起在这云山之巅。
“危险,退后些。”司马靳柔声叮嘱,音色中有怕惊扰她的小心。
婉婷却不动,只道:“你不问我来历?”
“你想告诉我时再说便是。”司马靳淡淡回答。
婉婷唇角微微向上一带,道:“你如此对我,我若再有所隐瞒岂非不知好歹?”
听她如此说,司马靳不禁叹道:“我并非此意,你不必勉强自己。”
婉婷摇头:“并不勉强。”她一顿接道,“众人只道世有五界,你可知这五界之外尚有一境?”
司马靳挑眉将她望住,却并不回答。婉婷似也不期望他的答案,径自道:“此境名‘望尘异境’,先于五界而生,遥立五界之外,掌五界生死荣衰,护五界生息之衡,异境中人人灵力非凡,通天彻底,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司马靳眉头微皱,道:“这么说红尘万事皆由望尘异境掌握?”
“不错。”婉婷答。
“那五界众生岂非都是望尘异境掌下之棋,这棋局早已布定?”司马靳的声音中不觉透出一丝不满。
婉婷回身走近他两步,似踏云而来:“不,并非如你所想,望尘异境之职不过是记录五界众生兴亡,天地脉息衡度,阴阳五行清浊,以便作出相应调整对策,防止黑白紊乱,阴阳失衡,生息大乱,至于众生之琐事,望尘异境并不干涉,也干涉不了,红尘千姿瞬息万变,谁也无法一切尽在掌握。”
她一席话让司马靳颇为震惊,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他只道五界之中神魔之灵已极天地之最,未想天外真的竟还有天。
他目光低敛,思考许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眸道:“那夜那三人来自望尘异境。”他的话并非疑问。
婉婷点头。
“你也从那里来?”
她默认。
“既然自同一处来,为何却像敌人?”司马靳不解。
婉婷沉默片刻方开口:“我擅自离境,他们来捉我,但我并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这是为何?”司马靳诧异,“立于凡尘之上,睥睨众生,多少人向往却不可及之地,你却不想回去?”
婉婷神色淡漠,仿佛对那高高在上的地位毫不在乎:“人只见高高在上的荣耀,却不知高处不胜寒,想立在垂俯五界的位置上并不容易,况且我的血统并不纯净,留在那里也不过惹人耻笑而已。”
“血统?”看见她眼中的寂寞,司马靳心中一揪。
“我的母亲来自望尘异境,父亲却是魔,我逃离异境,亦是为了寻父。”婉婷道。
不想她还有如此复杂的身世,司马靳垂眸微思,问道:“你要入魔界?”
“是。”
“你可知魔界所踪?”
“不知。”
“那又如何去?”
婉婷轻轻一叹:“毫无头绪,走一步算一步而已。”
“抱歉,我帮不上忙。”司马靳道。
“你为何要道歉,这事本就不该牵连到你,”她望着他一笑,那笑却有些酸楚,“倒是你对我这奇异的血统不感到厌恶么?”
对她的自卑与伤心司马靳只感到心疼,他湛朗而温和的目光轻轻将她拢住,柔声道:“无论你从哪里来,血统如何,我还是那句话,‘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的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在她起伏的心中辗转,终于落定。她感激地望着三步之外的他,负手而立,立在这云山之巅,湖绿长衫迎风簌簌抖动,似要融进身后一片青翠,他却也如那挺拔的玉竹,身型清朗,风神俊秀,温文雅致,于那一片葱碧之中不着痕迹地凸显出来,带一身寡淡,一身烟波浩渺,长身玉立。
不知是否风吹得太久,亦或是他的俊朗太晃人,婉婷觉得眼前一旋,身子亦跟着一晃,无声无息间一只手扶住了她,司马靳眉一凛,道:“我太大意了,竟让你在此站这么久。”他不由分说将她抱起,便往宫中走。
他温热的气息从头顶拂下来,婉婷面色有些羞红,她试着微微挣扎,但到底抵不过司马靳的力气。风声轻响伴着他有节奏的心跳,一切皆和平,只是不知这平静底下有多少暗涌争先恐后地想要破茧而出。
还未到房门口,宫门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伴着几声呼喝,惹得司马靳不由驻足回头。
“什么事?”婉婷探起身子向宫门方向望去。
“不清楚。”司马靳道。
她揪了揪他的衣袖,轻声道:“司马,放我下来,我们去看看。”
司马靳挑眉,收回目光看向她:“你的身子……”
婉婷笑得有些狡黠:“强壮得很。”
他被她顽皮的语气逗得一笑,又岂会不知她的好奇心开始作祟,犹豫片刻,似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便将她放下来。双脚一点地,婉婷便像出了笼的小鸟蹦跳着向骚动来处跑去,司马靳无可奈何地按了按眉心,这丫头还是静的时候好,一动起来着实让他头疼。
远远便望见宫门口堵了十来个秋鹤宫弟子,不知在看什么,人墙后时而传来喝动,似乎还有马嘶夹杂其中。司马靳略皱了眉,高声问道:“吵什么,发生何事?”
听见他的声音,众人瞬时收声回头,见他缓步与婉婷并肩而来,自觉让开一条路。一名弟子礼道:“回大师兄,适才一匹野马冲上山,差点冲到宫里来,弟兄们正在想办法制伏,可那马性子太烈,弟兄们已有好几个被他甩下背来。”
司马靳有些诧异,秋鹤宫建于云山绝地,仅一路通之,且煞是奇险,一般马匹能上来已属不易,更何况这么多修为不差的秋鹤宫弟子竟对付不了,他心中暗暗赞赏,亦有心要会会这匹烈马。似是要回应他的想法般,一声闷响传来,紧跟着一声呻吟,显是又一名弟子被甩下马来。
司马靳与婉婷皆扬眉,满心好奇走出宫门,只见门前空地之上一匹骏马前蹄扬起,引颈长嘶,一身毛色似黑缎,顺滑油亮,不掺一丝杂色,一双眸子仿佛玄晶点水泛着精光,鄙夷地望着被摔下之人,那番狂放之态,高傲之姿,似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那摔下马的弟子见被一匹马小看,不觉心下气恼,爬起来冲上去一把揪住马鬃打算再强行上马。那马哪容得他再无理,健美的脖颈扬起,敏捷地前后跳跃奔突,任他如何挣扎也再翻不上它背去。
司马靳暗赞一声好,便要上前,谁知身边婉婷比他动作还要快一步,他长臂一伸没拦住,眼看她已冲到那马面前。
“危险!”司马靳心下一惊,怕那马撒起野来伤了她,也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可婉婷的一句话却将他的脚步生生截住。
“哎,快松手,那是我的马,它认生,你揪太用力它会发脾气。”她冲那只一味拽着马鬃不放的秋鹤宫弟子扬声道。
司马靳意外之中亦有些将信将疑,但他也不想不分青红皂白妄自插手,索性暂且静观其变。说也稀奇,那马无论如何用力突跃,每一踢或远或近都落在婉婷周围,倒似刻意躲着她,不欲伤她分毫。而它对付着他人进攻的同时一双精神抖擞的瞳眸却追随着婉婷,期待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见此司马靳对婉婷的话已信了八分,心中惊诧的同时又感到一丝好笑,在南疏山庄时她曾对他的坐骑“朔风”表现出莫大的兴趣,当时她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模样还让他记忆犹新,若非他怕她驾驭不了“朔风”的野性而受伤,强行拦着,她恐怕早就窜上马背去了,但此刻看来,他那时显然小看了她,眼前这匹马神骏非常,绝非凡品,那股傲慢不羁比“朔风”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却偏偏是“她”的马。
婉婷见那弟子仍抓着马鬃不放,不免着急,一是心疼自己坐骑,也怕“黑瞳”发起飚来伤人。她禁不住求救似地望向司马靳,司马靳会意,微微一笑,高喝一声:“师弟,松手!”
既然大师兄发话,那秋鹤宫弟子再不甘心也只得放手。头上松下,黑瞳又打了打前蹄,总算渐渐安静下来。他一抖被揪乱的鬃毛,再不屑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婉婷面前,将脸贴在她肩头轻轻摩擦,好不亲热。婉婷兴奋地一把抱住它脖颈,笑道:“黑瞳,真的是你,没想到你竟能找来此处!”
似是听懂她的话,黑瞳扭头向她手腕嗅去,看见自己腕上那串七彩琉璃珠,她恍然大悟,那串珠乃魔界之物,黑瞳是魔界宝马,同族相吸,它恐怕就是寻着这琉璃串珠的气息而来。她神色忽而有些黯淡,眼底忧伤浮动,那夜冷秋尘亲手替她将串珠戴上,只是不知他现在人在何方。
司马靳静静于一旁观望,眼底有赞叹与欣赏,天高云淡,美人神驹,她带给他的是一个又一个惊喜,让他的心亦跟着澎湃如浪。许是感觉到他的注视,她亦举目望过来,对他盈盈一笑,恬淡中隐有的一丝寂寞却被他尽收眼底,他心中一动。那一颦一笑是为谁?亦喜亦忧又为谁?还是她仅仅是他南柯一梦中的一抹倩影,于碧海云端向他挥手,引他沉沦?如果此情此景真的是梦,他情愿一梦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