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老一少两个家庭主妇出现在厨房门口的时候，老王正在把洗干净的碗碟分层次的摆在消毒柜里，碗碟一个诶着一个，彼此之间的距离都一模一样，色泽更是雪白光洁，润泽喜人。
    莫棋尴尬的在厨房里巡视了好几圈，实在是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红木的桌子铺上了橡胶制的水晶板，与桌面的贴合甚至没有一点气泡。煎锅和炒锅也整齐的摆在碗柜里，外面挂着晶莹细密的小水珠。厨房用纸也不多不少，好好的挂在树叶状的黑色金属挂钩上，连纸张的切口都整齐的要命，连一点因拉扯而产生的茸毛都没有。
    老王一直是各家枪手的金牌保姆，洗衣做饭看孩子，可以算的上是多面巧主妇，即使再难伺候的雇主都对她很是满意。所以此时，老王十分自得的站在厨房里，等待着雇主验收后的连声夸奖。
    事实上，莫棋还真么见过干活这么细致的，她甚至有些崇拜的对老王笑了笑：“王姐，你真厉害，我妈那个洁癖干活都没有你完善，改天一定让她过来跟您学习学习。”老王嘴上客气着，脸上的笑是压也压不住。
    白素斐心里着急，这个儿媳妇还真是缺心眼，这么多年一点儿都没变，不管保姆的活儿做的多好，都不能表现出一丝半点的赞赏，否则她肯定会抓紧时机要求涨工资。最好的态度应该是装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我还见过更好的。当然此时要是再能挑出来一两处瑕疵，就完美了。
    虽然莫棋找不到错处，但是白素斐是谁啊，只要她愿意，她能在骨头里找到鸡蛋。老太君又亲自巡视了一番，成功的在剜除的门上找到了一行手指印，碗橱柜的门是银灰色的，那浅浅手指印的分辨率几乎低于肉眼。此外，白太君又在角落里找到了一罐没有盖好盖子的蜂蜜，一盒快要过期却没扔掉的橄榄菜。
    老王铁青着脸，听着白素斐针对自己又臭又长的批评演说。十五分钟之后，白素斐才心满意足的迈出厨房的大门，还丢给莫棋一个‘小鬼学着点儿’的眼神。
    莫棋觉得老王有点儿冤枉，就居然不自量力的想要安慰一下，只是小朋友终究不了解社会的险恶。刚刚被喂了几个甜枣就忘了前事，她忘了这房子里的女人，只有她一个是好欺负的。
    莫棋陪着笑脸说：“王姐，我替我妈跟你道歉。她这人不挑毛病，睡觉都睡不好。你以后就明白了，习惯成自然嘛！”
    老王阴森森的看着莫棋，一直没说话，半晌才解下腰上的围裙，恶狠狠的扔到莫棋的脚下，头也不回的摔门就走了。
    莫棋着实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要挨打了。她把围裙捡起来挂好，不由得苦笑一声，表面上看来好像这家里的每个人都对自己有所顾忌，可是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每个人也都给她甩过脸色，以后的日子，真的会好过一点吗？
    这个晚上也算是有惊无险，在怀孕八周之后，莫棋终于开始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孕吐，倒不是因为晚饭时发生的事情还让她恶心，只是这屋子里弥漫着另一种刺鼻的味道。
    自从钟明朗去世之后，白素斐就弄了个佛龛，把亡夫的照片供在里面，照片前面还摆着一个小香炉。白天，白素斐经常会对着照片咒骂不已，骂这个没良心的死鬼养野女人，生野孩子，被车撞死也是活该，合该他那一家子野种都不应该活着。到了晚上，白素斐又会悲悲切切的想起两个人在一起的好时候，每逢这个时候，不管时间有多晚，她肯定会一咕噜爬起来给他上香，这香还是白素斐从慈恩寺里求来的，据说还是开过光的，质量也是不错，一点燃之后，那个檀香味真是浓郁，屋子里各个角落都不能幸免。
    莫棋身体好的时候尚且不能闻香的味道，那年和莫妈两个人去白马寺的时候，就是因为受不了那个香的味道，一个愿都没来得及许，就跑到寺外哇哇吐起来，虽然浪费了一百多块的门票钱，不过还好没亵渎神灵。
    今天她可是住到了那个大香炉的对面，味道是如影随形。她只能紧紧的关上房门。
    避难似的去卫生间洗完了澡，时间才刚刚八点钟而已。这个时候莫棋应该是在家里备课的，今天出来的急，她忘了把自己的小笔记本带出来了，钟靓卧室里的电脑一点资料都没有。所以这个晚上，她注定无所事事。钟阳已经换上了睡袍，斜躺在床上看电影。
    这男人还是很受看的，银灰色的丝织睡袍把他的身量拉的更修长。裤脚下的白色袜子一丝污渍都没有，胡子刮得很干净。这么多年来，莫棋一直很喜欢他的下颚部分，钟阳长着一张娃娃脸，这就注定他不会拥有一个十分刚硬的下巴，他下颚的曲线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柔美，一笑起来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可爱。浓眉桃花眼更是让这男人美不胜收，莫棋花痴的靠在门框上，赞叹不已。
    钟阳看见她出来，脸上浮现了很忐忑的神情，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莫棋轻轻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在他的腿上，尽量像以前一样笑得没心没肺：“什么也别说了，我既然回来了，以前的事儿就不打算再追究了。我求求你千万别对我说出什么深情表白的话，我现在可是很容易吐的。”
    钟阳也笑了，把散发着清香薄荷味道的头埋在心爱的妻子怀里，他身下的椅子瞬间觉得自己身上的重量轻了好多，那是钟阳卸下的心事。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莫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诶，我今天看你对你那个姐夫的态度可不大好，你一向都不是这样的人啊。有时候我对我妈我爸态度不好，你还在一边不知死活的劝我。怎么今天这么沉不住气，在饭桌上就给人家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