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船过能否水无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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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棋的爸妈一直试图把眼光撒到别的地方,不想打扰两人打情骂俏。听着女儿这话说的不像话,这才又把目光向他们那边瞧去。莫妈站起身来,过去在莫棋背上轻轻地打了一下,对着钟阳说“:这死丫头拿架子呢,你别搭理她”,随后又看了看呲牙咧嘴的女儿说道:“你别蹬鼻子上脸啊,我刚听说怎么回事儿,你把人家的老人给气着了,还耍小性子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真把自己当老佛爷了是吧。你看看我嫁给你爸一辈子,别说给我脱鞋了,他就是帮我刷碗的次数都不超过一巴掌,你别不知足。”
莫棋心想你是谁亲妈啊,难道说我是你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钟阳是你亲生儿子,您老人家是想帮着你亲儿子逼我就范吗?
莫棋气得胡思乱想,哪里能理解妈妈的一片苦心。莫妈当年在师范学院念书的时候有过一个男友,小伙子帅气阳光,文艺细胞也很丰富,家庭条件也不错,只是有一点不好,这男孩儿比莫妈小两岁。二十几年前的莫妈也是貌美如花,身后追随者也众多,只是跟这个小男生一比,她总觉得自己有些逊色,因此就事事迁就着这小男友,每天都要替他打饭打开水,即使在寒冬时节也会毫不犹豫的替他在冰冷的水里搓洗衣服,还经常从自己的生活费里省一部分出来补贴他。这小男友本事不大,却把面子看的比天都重要,每次两个人看个话剧吃个路边摊什么的,他都坚持付账,并且毫不吝惜。
可只有莫妈心里知道,他那鼓胀钱包里的钱币均是从自己口中省下的,从自己不舍得买下的那件裙子身上省下的。莫妈站在很多年后回看当年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般糊涂。
后来还是莫棋的姥爷知道了这件事儿,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来学校找那男生谈了一次话,大体的意思就是不看好两个人,希望他们分手。这男生大概是让莫妈给惯出毛病来了,一点委屈都不肯受,当即就和女友分了手。莫妈当时是绝不同意,怎奈人家无论如何也不搭理她,时间一长也就作罢了。后来她遇见了比自己大三岁的莫棋的爸爸,两人谈了一年恋爱就结婚了。
莫棋的爸爸是个勤快的男人,早年在一家小国企的厂子里混个闲职,一张报纸一杯清茶就能轻松地打发一天,这等美差在别人的眼里是稳当当的铁饭碗,可在莫爸的眼睛里就是个死气沉沉的坟墓,一天到晚除了给领导拍拍马屁,伺候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之外,就再没什么值得提起的。他绝不甘心把一生都耽误在那里,在结婚的第二年就在厂里办理了停薪留职,暗自里下海去了。其实莫爸在这一点上跟钟阳他爸挺对脾气,都是不安分的人。
自己做生意必定吃了许多说不出的苦,只是摸爬滚打十几年之后终究是有了些成绩。可当年莫爸所在的国企厂子早就负债累累,摇摇欲坠了,他当年办的也是停薪留职,虽说十几年没在这厂子里领过一分钱,但好歹公职还在此处,总归不忍心看见厂子里百十来人下岗之后为生计发愁,便索性把厂子买下来,成了自己的私产。莫爸以前都是替厂子到处收购原材料,送到厂子之后经过加工,他再以代理商的身份替人家联系大宗的买家。这其中的一道工序不经过自己的手,利润最起码就要减少一半,如今有了这个场子,莫爸索性就进行了一系列的加工生产销售,几年下来利润如同滚雪球般,身价也丰厚了不少。
莫爸能挣钱,却不会持家,因此家里经济大权都是由妻子独揽,他对于家务也是属于甩手掌柜,一推二六五。但好在莫妈是天生好强的性子,什么事儿都爱大包大揽,因此也不觉得辛苦。只是在多年之后感慨,多亏当时没有和那个小男友配成一对,如果真的和他结了婚,这一辈子必定十分辛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劳累,关键是心里的卑微和痛楚,哪里还会有今天的丰衣足食,完事知足。女人嫁人必须要找一个有担当有气量的男人,能在她软弱的时候为她顶起一片天,在她犯小性儿的时候包容的一笑而过。因此她才如此中意钟阳,看到他帮莫棋脱鞋更是欢喜,也更安心了。
这边钟阳还是笑的一脸谄媚,围着莫棋不挪步。莫棋要洗脸,他就在旁边递毛巾,莫棋要喝水,他就在一边拿杯子。莫棋是不管你怎样,就是一副没看见的样子,就是斜着眼睛该干嘛干嘛。
莫棋上小学的时候跟班里的小男孩打架,她把人家的脸都给挠破了,自己却连哭带嚎的惊天动地,把老师给吓得以为那男孩怎么欺负了她,让这漂亮的小姑娘哭的都快闭过气去了。边让男孩的家长带着儿子去莫棋家登门道歉,等人家到访的时候,莫妈莫爸对人家客气得很,连连说没关系。倒是莫棋这个小女魔头冲到男孩面前,连踢带打的把人家给轰出去了,让双方家长尴尬不已。后来莫妈问了问女儿,到底是为了什么。莫棋满不在乎的说:“那家伙要抢我的东西,我不给,他就把我推到地上还骂我。这种人绝对不能原谅!”
莫妈看着钟阳辛苦献媚这一幕,并不着急。她太明白自己的女儿,莫棋要还真是生气,必定连抓带挠的把钟阳给撵出去,那还能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服务啊。
这时候,坐在沙发上看财经频道的莫爸接了个电话,脸色立刻凝重了起来,几句话说下来,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最后说了一句:“大姐,你千万别着急,我们马上就过去,你在医院好好呆着,千万别乱走!”说完放下电话,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莫妈看着奇怪,走过来问道:“莫信达,你怎么了,是不是大姐出什么事儿了?你这脸色可不大对啊。”
莫爸好像从极大地震撼中恢复过来一般,愣愣的说:“莉莉跳楼了!”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另外四个人全都愣住了。莫爸在家里排行老四,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其余的兄弟姐妹过的虽不富裕,倒也还过得去,唯独大姐莫凌的日子过得不好,莫凌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儿,跟一个很不靠谱的人结了婚,婚后这人就知道在单位聚众打麻将赌博,被查出了几次却屡教不改,终于被单位清退了。下岗之后开过小吃部,摆过小地摊,都因为吃不了苦而不了了之。后来一股气跑到南方做生意去了,从此就没了消息,莫凌一个人辛苦的带着孩子过日子,天天等着丈夫回来。
丈夫走的时候,莫凌的女儿莉莉才十二岁,等丈夫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再次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莉莉已经二十二岁了。莫凌离婚之后很快又找了个人结婚,下半辈子也算有了着落。只是莉莉没人管了,这姑娘从小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她妈也管不了她,索性也就不管了。莉莉缺钱花没办法,只能交了个男朋友,靠人家养活。男朋友是一家KTV的服务员,看见歌厅里陪酒的小妹赚得多,就跟莉莉商量让她去做这个,没想到莉莉痛快的一口答应。从此就当上了坐台小姐,其实这种服务行业并不是都是出卖身体的,坐台小姐多为陪酒女郎,只是陪唱歌的客人喝酒,并不提供性服务,属于卖艺不卖身类型。那些性服务者属于出台的,只是众人不知道他们行业的规矩,还都以为莉莉就是卖淫女。莉莉也不解释,索性跟家里人断绝了联系,就算是她妈都有三年没见过她了。
事实上莫家还有一个人和莉莉保持着紧密地联系,这个人就是莫棋。莫棋从小和莉莉一起长大,两姐妹的感情比亲的还亲近几分。莫棋从没嫌弃过表姐的身份,两姐妹一个月就在一起聚聚,吃顿饭逛个街什么的。
就说上周,莫棋还见到了莉莉。虽然被酒精折磨的肝疼胃疼,脸色焦黄,但莉莉的情绪还算好,这怎么才几天的光景,她就跳楼轻生了呢?
莫妈一听,赶紧催促着傻呆呆的莫信达:“你傻啦!莉莉现在怎么样啊,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好几年没消息,怎么就成了这样儿啊!”
莫信达缓过神来:“大姐说莉莉是送到医院的时候意志还清醒,现在还在手术室里呢。大姐身上也没钱,这才给我打电话。”说完赶紧起身穿上外套,一遍又对莫妈说:“你赶紧把咱家的现金都拿出来,医院催着交钱呢,莉莉这情况可不能耽误。”
莫妈犯难:“你昨天拿回来那几万块钱我今天早上刚存进去,家里一共才几千块钱,这也不够啊!”。莫妈说得也是实情,倒真不是舍不得。莫家住在三环外的一栋连体别墅,园区附近也没有银行,到市区里提钱还怕来不及。
莫信达气急败坏的说了一句:“你着什么急啊!这可怎么办,诶算了,先到医院再说吧,看看能刷卡不能吧。”说完就拽着莫妈要出家门。
钟阳听到这儿,赶紧说了句:“叔叔阿姨,我身上还带着五万块钱,您赶紧拿着,多少顶点用,赶紧救人要紧,您告诉我哪家医院,我开车送你们去,您现在情绪激动,开车不安全。”说完捞起身边的公文包,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一把就塞到了莫信达的手里。
莫信达虽然也知道这样儿不合适,但也实在着急,感激的看了钟阳一眼,就结果牛皮纸信封揣进了怀里,又哆嗦着手掏出车钥匙放在钟阳手里,四个人匆匆的就出了家门。
到了医院正赶上催缴手术费,莫信达带着钟阳的钱,交完手续费还剩了五千块,顺道正好给医生封了个大红包。在手术同意书上刚签完字,莫信达像是虚脱了似地,一屁股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跟钟阳一起办完了住院手续,莫棋赶紧坐到哭个不停的大姑旁边,安慰了起来。转眼间莉莉进手术室已经四个小时,外边的天都黑了,钟阳肚子里一阵咕咕的叫着,想着大家肯定也都饿了,便转身出去给大家买吃的去,正好给家里打个电话,省的家里着急。今天本来是星期天,早上是出来替他妈白素斐存钱的,原本打算先去莫棋家把女朋友哄好再去银行,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这几个小时里,莫棋虽然焦急表姐的安全,但也注意到距离手术室四五米开外的地方一直有两个穿警服的人来回的溜达,时不时的向手术室看上几眼,明显的就是监视他们。莫棋问向已经哭不动的大姑:“大姑,那两个警察怎么老在这儿不走啊,难道我表姐是让人谋杀未遂?”
莫凌蒙蒙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中午正做饭呢,就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出事儿了,我赶到这儿就是这两警察在这儿守着,我脑子都懵了,也就没顾得上问。”
莫棋越想越不对,站起来就走到那连个警察面前,直接就问道:“请问一下,我听我大姑说是您两位把我表姐送来的,我表姐到底是为什么跳楼啊,我们家人想了解一下情况,麻烦您了。”
那两个警察显然是有准备的,两个人跟约好了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摆摆手让她赶紧走。莫棋不死心,还是反复的问着,那两个警察终于给问烦了。其中一个年轻一点儿的警察不耐烦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我们都说了不能告诉你,还没完没了的问什么呀。再说了,你们自己家人干的事儿,你心里还没数儿吗?”莫棋越听越糊涂,再问是多一句话都没有了。
莫棋一看这情况,越发觉得有问题。正好一回头看见钟阳提着一大包豆浆和包子回来了,赶紧一把把他拽到角落里。低声把情况说了说,末了来了一句:“你去帮我问问,毕竟你们是同行,他们可能能跟你说实话。”
见莫棋总算愿意跟自己说话,钟阳赶紧屁颠屁颠的说:“媳妇你放心,我一准儿给你问明白”,说完先走过去把豆浆和包子送到莫妈手里,又从怀里掏出一份纸包的鸡蛋灌饼给莫棋,嘱咐她赶紧吃饭,别饿着。然后就向那两个警察走过去。
莫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感动。即使跟着自己奔波了一天,他一句怨言都没有。还记得自己喜欢吃鸡蛋灌饼,不过随意的说过一次而已,他居然就能记住,也许这个男人付出的爱,确实值得自己用心去珍惜。
莫棋一个饼还没吃完,钟阳已经回来了,并且示意她跟自己上刚才那角落去一趟。莫棋顾不上吃,擦擦嘴赶紧就过去问道:“怎么样?问出来没有?”
钟阳的脸色已经没有刚才的平静,而有些严肃:“最开始他们也不告诉我,后来我把警官证亮出来,他两就没再瞒着了。只是他们也不知道多少,今天下午才接到任务把你表姐送到医院,只知道你表姐是在警察局跳的楼,而且更严重的是,这事儿跟毒品有关系。”
“毒品?这怎么回事儿啊?”莫棋傻眼了
“你告诉家里最好有点心理准备,表姐只要是活下来,可能跟这事儿脱不了干系。贩毒两百克就能判七年刑,何况你看那两人神秘的样子,这件事儿简单不了。”钟阳尽量温和的说道。
说话间手术室的门就开了,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先出来了四五个全副武装的护士,还没等家属上前呢。其中一个刚脱下口罩的护士就喊道:“王莉莉的家属,谁是王莉莉家属?”
此话一出,不仅这家里的五个人围了过来,刚才那两个若隐若现的警察也立马走过来听着。护士倒是一点也不避讳,一边在本子上写着,一边头也不抬的说:“王莉莉家属是吧,病人暂时没生命危险,但是腰椎以下粉碎性骨折,左侧肋骨粉碎性骨折,骨盆错位。先观察四十八小时,挺过去命就保住了,跟你们交个实底,最好的情况就是骨盆长好了,能坐住轮椅,极有可能就是全身瘫痪。行了,来个家属跟我过去办个住院手续,把钱交上。”
护士说得冰冷而专业,丝毫不顾忌家属的感受。莫凌听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随后看见女儿被推了出来,赶紧走过去看女儿。莫信达下午出去了一趟,取了二十万在身上,本来想把五万块钱还给钟阳。钟阳却说什么都不要,说等着事儿过去再说。
莫信达心疼外甥女,莉莉才二十五岁,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尽毁,之后大姐一家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艰难。可是他却不知道苦命的外甥女招惹了多大的麻烦,这麻烦会让他们一家的日子,都变得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