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谁折了蒹葭,成你一世的无瑕  第二十二章 但是有情皆愿满(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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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赌服输啊!”鳌浪吊儿郎当状地望着她,不时用筷子敲着杯子,解气地笑着。
    “你你你!”榭儿哼的一声,把杯中热酒一干而尽。
    “好!”顾贞观鼓励道,“榭儿姑娘不愧女中豪杰!不知身怀什么绝技,今日可要让大伙大饱眼福啊!”
    “表妹,表哥相信你行的!”容若也鼓励道。
    “榭儿姑娘,就随便表演一个吧,只当玩笑耍耍罢了,别太当真。”栖月亦是笑着鼓舞她道。
    “好吧……”榭儿低着头,无奈地走到空地上,她思考着该表演什么。突然看见亭中飘飞的白色纱帘,心里便有了主意,她嘴角一笑,走到帘子下,使劲扯了下来。原来她在大学里修过形体舞蹈的带操,她现在就要给他们表演一个带操舞蹈。
    众人一惊,都不知道榭儿扯下帘子要做什么,皆睁大了眼,停了手里的活儿,眼皮都不眨巴一下地期待着。
    她微笑地转身,对鳌浪道,“鳌浪,可以为我伴奏一曲悠扬的曲子么?”
    “好!”鳌浪爽快答应,立起身来,站到一旁,抽出箫管触在唇间。
    榭儿脱下金丝翠羽的孔雀毛织披风,内边身着雪白缎子滚绒旗装,脚下蹬着一双白缎绣锦的平底便鞋。正好与那段长长的白纱相配。
    榭儿一挥长带,鳌浪箫声随之而起。
    曹寅也忍不住从腰间抽出玉笛,跟着鳌浪的箫声吹了起来,一低一扬,一亮一沉,协和相奏。箫声与笛声缠绵缭绕,浑身雪白的榭儿挥着白色纱带,又与江天一色的雪景,相映成景。
    她翻飞的舞带,好似仙林中的雾气一般,缭绕在她的身旁。舞带时而划破长空,时而低垂拖地,时而缠绕全身,时而藏于袖间,她舞得纷飞似蝶,众人亦看的眼花缭乱,皆赞叹道,这样脱俗轻盈的舞蹈,还是第一次看见,美不胜收。
    榭儿又是低眉蹙目,好似舒着广袖的嫦娥般寂寞独舞;又是莲步疾移,好似轻云出岫,西子浣纱;又是旋转绕圈儿,好似茶烟蒸腾,杨妃出浴;又是伏身委地,极尽妍态,好似红拂夜奔;又是挺身屹立,按箭引弓,使人几乎听得见铮铮的弦响,仿佛梁红玉出征挂帅!
    她应着箫笛之声,舞姿络绎不绝变换而出,忽然青丝委落,长发垂地,迎风招展。清颜白衫,青丝墨染,若仙若灵,倏然急雪纷飞,刮如亭中,伴着榭儿如雪轻盈的长带,翻飞翩舞,这般妙态绝伦,杳远空灵的舞蹈,使众人惊叹,绝非人间所有!
    容若看着榭儿那般轻盈飘舞,仿佛一只雪白的蝴蝶,正要从自己手中飞去一般,他心中一痛,眼中盈泪,不忍再想。
    箫笛曲罢,榭儿应声伏地,飘带也随之湮落,宛若绽过的梨花,随风谢地一般令人惋惜心疼,恋恋不舍,意犹未尽。
    “啪啪啪……”鳌浪第一个鼓起掌来。
    “容若,你这表妹,恐非人间女子吧。”顾贞观叹道。
    “榭儿……”容若若有所思地低声念道,眼神一刻都没有从榭儿身上移开过。
    榭儿跳完,不好意思地低头走了过来,“表哥,榭儿献丑了。”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曹寅赞道。
    “你们就不要嘲笑我啦。”榭儿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躲在了容若身后。
    “来,表妹。”容若拿起披风给榭儿披上,“跳得很好呢,表妹。”
    “真的么?嘿嘿。”榭儿听容若也这么说,终于安心地笑了起来。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栖月脸上亦是挂着赞扬之笑,迎了过来。
    “栖月姐姐笑话了。榭儿拙技,可比不得霓裳羽衣舞呵。”榭儿低头回道。
    “比得比得。榭儿妹妹,快入座吧,喝点热酒,别着凉了。”栖月携着榭儿坐回了位子上。
    “嗯。”榭儿温顺地回道。
    大家都入了座,又玩了几回,罚了酒,各自表演了几次,便又换了酒令,什么诗令、谜语令、改字令、典故令、牙牌令、人名令、对字令、筹令、彩云令通通玩了一遍,榭儿虽说初次接触古人的行酒令,但在容若的指导下,凭她的聪明才智,也很快与大家玩得不亦乐乎。红衣一遍遍地斟满烧酒,水芸一块块地割下羊肉,他们则觥筹交错,畅所欲言,好不欢腾。成片寂静安谧的雪天里,只有湖心亭散发出人间烟火的暖意。
    不知何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大伙吃得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亭中。顾贞观倚在亭柱上,微醺地用筷子敲着杯子,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小曲儿,自得其乐。陈维崧站在亭外,仿着戏子的腔调,正入迷地舞着《牡丹亭》里游园惊梦的段子。而曹寅则一手持杯,一手挥笛,在空地上和鳌彧打起醉拳来了,似乎对决得还很是激烈。鳌浪坐靠在亭中阑干上,依旧吹着他那紫玉箫,神情黯然,眼神迷离。榭儿呼呼地睡在了容若怀里,容若不时替她拉上披风盖紧,和栖月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着。
    “小姐,瞧,老爷送来了什么?”不知何时,水芸从远处划来的小舟上接过一小厮递上来的东西,欢快地跑着来到栖月身边。
    “是孔明灯!”榭儿闻声,早睁开了眼睛,惊喜道。
    正当他们欢笑着,那些公子闻声也一同凑了过来,瞅着他们在笑什么。
    “徐大人真是疼爱女儿啊!连小玩意儿都准备得这么周到。”顾贞观笑道。
    “呵呵!那咱们就开始点孔明灯吧!”栖月立身说道。
    “等等等等,咱们还没写愿望呢。咱们把愿望写在孔明灯上,待儿会放到天上,天神看见了,一定会帮我们实现的!”榭儿高兴地跳着蹦着说道。
    “哈哈哈哈。”大伙一齐被榭儿单纯的想法逗乐了。
    “怎么,你们这里不是这样玩的么?”榭儿见他们都在笑话自己,神情立刻暗淡了下来,疑问着望着大伙。
    “是是是,就是这样玩的!”曹寅笑道。
    “呵呵,那咱们就写愿望吧,天神实现不了的,榭儿姑娘一定能实现,对吧?”鳌浪大笑着望着她。
    “你!”榭儿指着鳌浪,哼哼道。
    “好啦好啦,栖月正好在亭中备有笔墨,那咱们照榭儿妹妹说的,一人一盏灯,把心中愿望写下,一齐放到天上,就算实现不了,也可照明一方空里、一方心境。”栖月微笑道。
    “嗯,说的好。”容若道。
    说着笑着,红衣和水芸已然把笔墨呈了上来,栖月把手里的孔明灯分发了下去,他们一人拿着一盏,颜色各异,粘贴精致。于是,大伙都异常新奇、跃跃欲试地准备写下愿望。他们各自持着毛笔,靠案思考着要写个什么愿望,顿时安静了下来。
    “表哥,你写什么,给我看看。”榭儿掩起自己的灯,偏要偷看容若写的。
    “呵呵,表妹你看。”容若把自己写的愿望呈现在榭儿面前。
    “岂求朝朝暮暮,惟愿两情长久。”榭儿拿起容若写的句子,细细念道。
    原来表哥是化用了秦观的《鹊桥仙》的词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表哥是想告诉我,入宫后,我们俩虽然不能像现在这样日日厮守,但也要像在一起一样,情深意重,长长久久,盼日后相逢相许。
    容若这时也拿起榭儿写在灯上的句子,微笑着看了起来,“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这是牛希济《生查子》下阕中的句子,说的是女子与心上人在萋萋芳草古道上送别,芳草与女子身上罗裙的颜色相同,女子想到,从此之后与心爱男子天水两隔,相思眷恋,不忍离别。可是又想到天涯处处有芳草,希望心上的男子无论到了何处,只要看到萋萋绿草,就能想起今日分别自己罗裙的颜色,从而想起自己,期盼他不要忘记自己,不要忘却自己一片深情的等待。即便行走万里,如草茂盛的痴情,永恒不变,冬催不死,春来又生。
    容若顿时又想起南朝江总妻《赋庭草》云:“雨过草芊芊,连云锁南陌。门前君试看,是妾罗裙色。”心中顿时疼痛异常,原来榭儿一片深情,皆赋予此词句之中。表妹,就算你暂时离开容若身边,但无论过了多久、走了多远,容若会依然记得你所有偏好,记得我们曾经的所有悲喜,记得你最爱的碧色,记得我们心间不变的记号,倾心相许。即便我俩从此天涯两端,风烟万里,但只要有绿意浮动,我便知道,那是你流转人间的笑意。
    “表哥!你偷看!”榭儿绯红了脸,连忙从容若手中夺去了写好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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